至东宫转了一圈,也没寻见人,问了宫人,只道江大人一个时辰前已然离宫,尚未归来。
简是之不免心内犯起嘀咕,生出焦急,便顺着大小宫道开始找寻起来。
行至一偏僻小路,眼前忽有一道白影掠过,惊了他一跳,他连忙缓了缓神,由于出门时走得急,并未提灯,眼下便也只能乘着点点月色,往小路更深暗处去,追寻那道身影。
越往内深入,简是之便越觉心惊,四周景物渐渐慌乱破败,连路旁几步一设的照明烛火也没了,四周杂草已然吞没小腿,将前路都隐去了,再一环顾周围,惊觉此地异常陌生,他生长于宫廷十九年,竟从未到过此处,当真是诡异莫名。
更骇人的是,仅存的一丝月色,眼下竟也不合时宜地被层层乌云掩去了。
简是之咽了咽喉咙,周身瘆得发凉,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仓促间向后迈出一大步,却听得“哐啷”一声,不知一脚踩在了什么东西上。
他当即被吓得一身冷汗,整颗心都要从嗓子里飞出去了,下意识大跳到一旁,垂目看向脚下,只见点点亮光,紧接着四周亮起了烛火,他才看清眼前的情形,有几个身着白衣戴白帽的人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个个面如死灰,空洞的眸子里似是满带怨气。
简是之陡然呼吸一窒,心中暗暗盘算,随即大惊,七月十五,今日正是中元节!
那面前这几位姐姐,怕不是,厉鬼?!
第13章、中元惊魂
顿时脑中一片空白,也顾不得其他,转身拔腿就跑。
却被一左一右两位白衣姐姐硬生生按了下来,任他如何挣扎也不放手。
简是之当即吓得腿都软了,他幼时便总听得宫人闲谈时言及内宫闹鬼之事,禁中多冤魂,死不瞑目之辈层出不穷,就如曾顾料过他的嬷嬷所言,深宫之中哪口井里没有淹死过人?
简是之越想越心惊,面色煞白竟要同面前这几位姐姐一般了,一瞬间好多念头从他脑海中闪过,若他今日真的交代在这了,将来史书上提一笔,他绝对称得上大梁有史以来死的最憋屈的王爷。
“你,是什么人?”白衣姐姐突然开口,惊得他浑身一颤。
他这才回过神来,努力平定了思绪后四下瞧了瞧,见周围似乎比方才亮了许多,定睛看了看,原是有几人提了宫灯围在他身侧,这一下倒是将眼前之景照了个透亮,听问他话的那位姐姐声音坚沉有力,迎灯又望见她脚下一团黑色影子,方辨明她不是鬼魅,他这才稍稍松下了心。
又探身仔细一瞧,他不免又惊了一跳,他脚下分列一排排白色纸钱,在幽黑天幕下衬得异常刺眼,而那些纸钱圈围的中央,正是方才被他一脚踢翻的火盆,里面大半数黑灰都洒将出来,还余点点火苗仍旧在兀自燃烧。
中元节祭祀亲人本无可厚非,但这是在宫中,此举便如同诅咒天子,顶顶的大不敬之行!
简是之转惧为怒,扬声质问:“你们又是什么人?胆敢在禁中烧纸钱,都不想活了吗?!”
白衣姐姐却并不为所动,她们似乎也知晓自己此举实为大不敬,故而对简是之的责令没有任何反应。
为首的那位姐姐直勾勾盯着简是之上下打量了几番,倏而一笑,惨白的脸上顿时添了几抹魅影,显得诡异莫名。
她夺过一旁之人的宫灯,举到简是之脸前照了照,突然开口,幽幽道:“能随意于内宫行走的男子,不是陛下便是殿下,瞧你的打扮,不像是太子殿下,更不像陛下,你是,三皇子吧?”
简是之本在心内暗暗盘算着,如何一拳击倒钳制住自己的那两个人,然后撒腿就跑,可在听得她这番话后,顿时生出万般困惑,逃跑之事倒显得不甚重要了。
白衣姐姐很聪明,以穿着能辨出他的身份,可这事怪就怪在,他明明是二皇子,况且宫中也只有两位皇子,一位是太子殿下,另一位便是齐王,如何来得三皇子?
简是之深绝此事不对,不自禁蹙紧眉心,肃起神色看向面前之人,对她道:“本王是齐王,陛下的次子,且宫中只两位皇子,你缘何说我是三皇子?”
此话一出,那人像是听得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忽而放声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尖利刺耳,越发狂妄,甚至笑出了点点泪珠。
半晌,她才终于停歇,眼神飘向脚下的纸钱,声音低弱似在喃喃自语:“娘娘,您听见了吗?那李氏阴毒狞恶、猪卑狗险,简家竟也都是鹗心鹂舌之辈,可怜您一生,错种情根,落得个这般下场,就连您的孩子,也仿若无存。”
她忽而怨睨着简是之,双眸中似泛起泪珠,咬牙一字一句道:“娘娘,您若是在天有灵,就别放过他们。”
白衣姐姐双目直瞪着简是之,抬手拔下头上银簪,一壁直愣愣朝他脖颈处刺去,一壁念着:“娘娘,奴等今日便取了那贱人之子的性命,为您和二殿下报仇!”
那根尖锐银簪瞬时便刺了过来,简是之机巧地偏头躲过,立时使了最大的力挣掉左右两人的桎梏,撒腿就跑。
头顶云层渐厚,将月光全然遮挡,眼下他瞧不清脚下的路,后面舍命般穷追,他眼一闭心一横,漫无方向遇路便逃。
他逃命狂奔,一下跑出不知多远,直到深感口唇发干,喉咙冒烟之时才停下脚步,双手撑在膝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容易倒过了气,回头一瞧,身后点点火光离自己越发近了些,简是之心内暗骂,这群姐姐也太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