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嘴唇嚅了嚅,终究没有吭声。
她不知对方来路底细,说谎或者示弱,未见得起效。在情况不明朗的时候,还不如装傻到底。
“姑娘醒了?”余嬷嬷的声音从次间传来,男人闻声拉开椅子,站直了身。
余嬷嬷含笑道:“今儿多亏了郑大夫,姑娘感觉如何,可还难受的厉害?”
顾倾摇摇头,听那郑大夫道:“虽清了肠胃,余毒未见得全消,我开的解毒方子需一日两回用着,用上三日,我会再来替顾姑娘把个脉瞧瞧。”
回身瞥了眼顾倾,又道:“姑娘这两日安心休养,头晕呕吐的症状兴许还会有,暂不建议挪动地方。”
背着余嬷嬷,他朝她挤了挤眼睛,转回头去,又是一副朗月清风的贵公子模样,斯文地道:“余下的事,就劳烦嬷嬷了。”
余嬷嬷笑着送他出去,说了不少感谢的话。
顾倾倚在帐子里,脑子昏沉沉的,耳畔听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说话声,她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凤隐阁的。
姓郑的男人说,林氏请来的郎中没有来?那他又是怎么及时出现在薛家救下她的呢?
余嬷嬷会出现,应当是薛晟提前拜托过。
而薛晟之所以会提前设计好一切,就说明,他不仅知道自己偷用避子药的事,也知道林氏所有的打算……
头实在太痛,她握拳垂了垂额角,有些懊恼起来。
她用的计实在不算高明,以她的身份和实力,也实在难以做到更完美无缺的算计。
林氏性格暴躁,暴躁的人往往更容易出错,更容易被人拿住弱点。而薛晟这种性情坚韧又有城府,有权利有头脑的人,才真正不易对付。眼前她能凭靠的,不过是对方的一点点怜惜,是上位者对底下人难得的一丝悲悯和不屑于针对。
郑大夫的出现,更令她心里绷紧了弦。她的时间不多了,林氏不会容许她一直无子。薛晟也未见得会一直纵容。
她需要快一点,更快一点将林氏推进深渊。
余嬷嬷送了人回来,见顾倾苍白着脸躺在枕上,她手持热汤走近,坐在适才男人坐过的那张椅子上,“孩子,肚子里都吐空了,喝点汤水垫垫吧?”
顾倾侧过脸来,不知为何,每每见着余嬷嬷饱含心疼和温柔的眼睛,就没来由的觉得酸楚。
“嬷嬷怎么会来?”声音还有些嘶哑,喉咙里麻麻的,灼烫感淡了点,但仍有些不适。
余嬷嬷舀了一匙温汤送到她唇边,“清早爷就命雁歌来寻我,要我出面,赶在奶奶从上院回来前把你接到凤隐阁。”
顾倾抿抿唇,心底的猜测被证实,薛晟果然什么都知晓。
勉强用了半小碗汤,余嬷嬷用巾帕替她抹拭嘴角,“傻孩子,你有难处为何不与爷直言?”
顾倾眨了眨眼,垂下纤长的睫毛,浅浅叹了声,“嬷嬷……”
余嬷嬷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柔声道:“五爷是我从小看大的,他瞧着严肃阴沉,实则是再好说话不过的人。他心软,总是替人着想,为此也吃过不少暗亏。”
“你们俩难得有这样的缘分,名分不名分的,我倒觉着都无碍。五爷心里头有你,你自己的感受,应当是最分明的。”余嬷嬷脸上露出慈爱的温笑,提起薛晟,她总是莫名的心疼和骄傲着,“我虽不知道今天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般,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孩子,你记着嬷嬷一句话,枕边人是最亲近的人,有什么话,敞开了说,比一个人扛着人好。”
“你还这样年轻,不必什么都放在心里,你可以跟五爷撒撒娇,闹闹脾气,要他疼你哄你、宠着你的,不管有什么,好好商量着来,我相信,五爷不会亏待自己喜欢的姑娘……”
余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缓缓站起身。顾倾仰起脸,牵住余嬷嬷袖角,哑着声音道:“嬷嬷,五爷当真喜欢我的吗?”
余嬷嬷笑了声,“你不信嬷嬷的话吗?”
顾倾摇摇头,张开眼睛空洞地瞧着帐顶,“嬷嬷,五爷当初为什么娶奶奶呢?他们性情这样天差地别,关系这样剑拔弩张……我想不通……也不敢问。”
余嬷嬷苦笑,重新坐下来抚住顾倾的手,“你想知道,我便说与你听。”
“那一年,大夫人病的很重。四爷去后,眼见着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多少郎中来瞧过,都说不中用了。伯爷求了太医院刘掌院过来,他们兄弟几个围在病榻前,一刻不敢离身。就在这时候,有人提议,既然药石无灵,不若试试冲喜……听说之前的黎国公病重,就是冲喜冲回来的……当时大爷和大姑奶奶早已成婚,年纪合适又尚未婚配的,便只有五爷。”
“老太太请了城阳侯夫人帮忙,选几个年纪相宜,可与五爷堪匹的姑娘,因是为着冲喜,婚期紧张,在家世上头便不强求,总不好委屈了公侯府第的千金。哪怕门第差些的,只要性情温婉,模样出挑,愿意做这冲喜新娘……就这么着,城阳侯夫人送了几家姑娘的名帖和画轴来,其中就有林家姑娘、咱们的五奶奶。”
“虽说林氏子侄里头鲜有出众的,但那会儿林参议尚在任上,对家里管教也严,没传出太离谱的风声来。本来老太太意属陆大将军的闺女陆姑娘,在朝露寺里相看了两回。后来不知怎么,正在议亲的过程中,陆姑娘突然反悔,并且很快与别人定了亲。至于里头有什么缘故,旁人自是无从知晓。余下的几家里头,顶数林姑娘最是美貌,与五爷站在一起,男的俊女的美,最是般配。老太太说和两回,五爷也便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