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摆了摆手,虚弱地露出一抹笑来,“傻孩子,娘知道是老五对不起你,这些年是他冷落你了,娘替他给你赔不是,你们俩要好好地,你别怪他,嗯?”
送走林氏,杨氏回身将屉子里的药丸取出,快步走到大夫人床头。
大夫人剧烈地咳了一阵,才顺水将药丸送服。
杨氏不赞同地道:“娘,您不该再纵着林家。您不知道林家这些年……”
“好了好了。”大夫人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桂芳,你去开我的库房,找些合适的东西,去给那苦主送去。”
“娘您何苦……”
大夫人笑了笑,“她再怎么不好,也是老五的妻子啊,是要同他过一生的人。难道真就任由他们俩,这样冷漠如冰的过一辈子?”
杨氏垂下头,不言语了。
大夫人喃喃道:“这桩婚事说到底,老五是为了我……要不是我不争气,不至于要他这样为难,也是我这个做婆婆的,欠了林氏。晚点叫人去趟前院,把老五喊过来,就说,我有话交代。”
辗转过了数日。林俊从大理寺放了出来。
林太太高兴之余,带着何氏等人,拜访了一趟诚睿伯府。
大夫人的院子,少有今日般热闹。这些年她病卧在床,几乎已经不见客了。寻常宾客上门,也不好前来搅她休养,多在外头隔帘行个礼,略表慰问之意。
林太太与她是旧相识,又是姻亲,自然没那许多讲究,给老太太见过礼后,就来与林太太话家常。
客客气气寒暄片刻,林太太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来。杨氏等人会意,寻个出去吩咐厨上摆宴的借口一个个避了出来。
“亲家,说起来,我原是没脸见你的,我们家三丫头没福气,实在不配做五爷的妻房。”
林氏闻言,露出一抹苦笑,不过被人奚落轻视得多了,倒没什么不能接受。再难听十倍的言语,她亲娘也说过不少。
“亲家太太哪里的话。”大夫人听这话音,便知林太太来意并非只是道谢这么简单。“老五媳妇儿大方知礼,是我一向爱重的媳妇儿。”
“可恨这孩子多年无所出,累五爷膝下空悬。旁人到这个年岁,哪还有膝下无子的呢?亲家太太不必安慰我,我们林家如何不知,这些年是您跟薛伯爷仁慈担待,我这心里,始终觉得亏欠,实在对不住五爷,对不住您。”说着,林太太取了帕子拭泪,身侧林大奶奶何氏,亦是一脸羞愧不安的神色。
林氏轻哧,当着大夫人面前,强忍住恼恨神色。
旁人轻视她也还罢了。最可笑是她最亲的这些人,口口声声说她无用,说她配不上薛晟。
当真是半点不在意她的脸面尊严。
忍冬给顾倾打个眼色,平时这种时候,发觉自家主子有些不自在,顾倾就会斟一盏温热刚好入口的甜茶给奶奶,今日不知怎么,自己都给她打眼色了,她却垂着头不肯上前。
忍冬无奈,只得自己走上去,斟了茶又添了两枚果子,送到林氏手边。
恰此时,听得林太太道:“我瞧她身边几个婢子倒还都算得整齐干净,她与我说,愿给五爷添两个服侍的人,我想了想,便答应了。只是人选担忧亲家太太瞧不上,再不济,亲家太太做主纳迎偏房,我林家亦不会有任何怨言……”
话到这里,不仅大夫人怔住,就连林氏也变了脸。
这种话以往林太太也说过,要她培养几个心腹能人,替她笼络丈夫的心。她听过便算了,从来没想过要把薛晟推到其他女人身边。
如今母亲却不与她打招呼,直接就替她做了主?
林太太边说,边将目光向林氏身侧的忍冬投来。
林氏心中大骇,转过脸一眼望见忍冬愣怔的模样,显然是听懂了林太太的暗示。
大夫人轻咳了一声,道:“孩子们的事,他们自己会看着办,亲家太太不必太过忧心,子女一事,便随缘吧……我薛家不是那等矇昧人家,更从不曾有替老五纳妾之想……”顺着林太太的目光瞧去,见忍冬羞红了脸,正慌慌忙忙退下,想到薛晟这些年与林氏之间的龃龉不近,她不是不关心,只是不愿给他施压。
“亲家太太越是大度宽容,我这心里,便越觉得亏欠。太太即无旁的人选,依我看,这事不若就由这不争气的丫头自己瞧着办?几个婢子原在家里都是教导过的,略识些字,也正是好年岁……回头还请太太劳心多劝劝五爷,他们少年夫妻走到如今,不容易。千年才修得这一世夫妻,若能瞧着他们倆恩爱和睦,我便是走,也闭得上眼。”说着,又掩帕低哭了起来。
薛大夫人自然只能温言相劝。天下慈母心,谁不盼着儿女生活顺当,夫妻和睦?她能理解林太太的用心,也能理解林氏的为难。林俊的风波过后,林家多少嗅出了一点危机感,为了巩固这门姻亲关系也好,为了安他们自己的心也罢,在薛晟彻底厌弃林氏之前,他们势必得做出些努力尝试。
在大夫人处告辞后,林氏母女俩一路无话同回到林氏的竹雪馆。
一进门,瞧忍冬忙里忙外的张罗倒茶,适才强忍住的满腔恼恨这会一并迸发,林氏喊住忍冬,当着林太太和何氏的面,挥手就赏了她两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