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的深夜。
医馆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尽管洛繁书白日里只开了三个时辰，可前来看诊的依旧络绎不绝。
人声消散，偌大的空间再次归于寂静。
洛繁书并没有上楼，而是在前厅沏了一壶热茶，似是在等待着什么贵客。
子时三刻，打更的声音提前了些许。
邦……邦……邦……
连带着房顶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地侵扰着人的每一寸神经。
终于，轻盈的脚步声就此停顿了下来。
一抹纤细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在了楼梯之上。
“下来吧，喝口热茶再走。”洛繁书背对着楼梯，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而是默默往茶壶中又添了些水。
那人没有做声，翻身从栏杆处一跃而下，进而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闷哼。
“还愣着做什么？坐。”也许是周遭自带的严肃气场，明明是轻松的话让他说出口，竟也像是在命令一般。
那人终于踉踉跄跄地坐了下来，面纱卸下，是一张苍白而又疲惫的脸。
仅仅只过去了几天，却让曾经那个气质清冷的大美人，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如同尸，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生气。
应贞儿。
“这是北境的兵力部署图，近乎全部兵力全都是他的同党。另外，这还有他安插在各府中的细作名单。”
“全部？”洛繁书放下了手中的茶匙，轻轻捏起了其中的一个信封。
“时间紧，目前来看应该只有五成，还都是底层的。”应贞儿摇了摇头，语气似乎有些懊恼。
“已经很不错了，你才刚进门，以后还有时间。”洛繁书不紧不慢道。
“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多的以后的。”应贞儿摇了摇头，嘴角忽然泛起了一抹苦笑。
“喝茶。”洛繁书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眼神终究还是现了些许的不对劲。
应贞儿眼神躲闪，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端起了那茶碗。
这是那手摇摇晃晃了半天，还是没有拿稳，茶水倾洒了半件衣衫。
“好在已经冷了。”洛繁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受伤了。”
应贞儿紧咬着嘴唇点点头，似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是他做的？”洛繁书面色冷凝，沉声追问。
应贞儿没有答话，而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不止他一人，是么？”洛繁书接着追问道，这次的语气已经带着八分的愠怒了。
应贞儿再次摇头，这次的摇头，变得异常笃定。
“只要你开一声口，用不了天亮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这个人了。”洛繁书的语气缓慢中带着一丝坚决。
“不！不，我没事，真的。”应贞儿原本清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失魂落魄。
洛繁书心中怒过并且平息，眼尖的他终于还是借着微弱的烛火，看清了她露出的手腕上那深浅不一的伤痕。
“你可曾想过那些在乎你的人？”
“我？”应贞儿自嘲地笑了一声，却不敢直视洛繁书的眼睛，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那早已不复白皙娇嫩的手。
明明，也只过了几天而已。
她的世界便从一层地狱，直接摔落到了十八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