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瞥一眼旁边的陈永诚。
“比小五好很多,”陈修泽微笑,“来,试一试。”
陈永诚唉声叹气:“夸奖才能令我进步。”
方清芷说:“是的,我看永诚抄经书时的小楷就很漂亮。”
陈修泽微微笑了,就像父母都喜欢他人夸奖自己孩子,旁人夸赞弟弟妹妹,他也开心,更何况是方清芷。
他重新拿了纸,让方清芷写了一个福字,指挥陈永诚,将方清芷写的这个字张贴在门外。
陈修泽是极为注重仪式感的一个人,他并不吝啬,派出去好多鼓鼓囊囊的利是。永诚的字最后只留下一副对联,剩下的还是陈修泽同方清芷一起写。现如今陈修泽搬出老宅,家中的一些事务便移交给陈启光和温慧宁两兄妹来做。
等人都走了后,方清芷才问:“启光的手指……是怎么回事?”
陈修泽正望她写的小字,春字还差最后一笔,他握住方清芷的手,捏住笔杆,凝神静气添上一笔:“意外。”
方清芷说:“还好伤的是小手指,倘若是大拇指,怕是好多事情都做不了。”
她隐约记得,之前报纸刊登,帮派寻仇,其中一个帮派的太子爷被人绑去,砍掉双手小拇指,斩得干干净净。
陈修泽岔开话题:“我母亲虽然祖籍上海,但我同她都不太了解上海的风俗,听说那边过年要吃汤圆,对吗?”
方清芷迟疑一刻钟:“伯母也是上海人?”
其实方清芷已经不太会讲上海话,她没有在上海生活过,关于城市的记忆也只剩下“故乡”,至于故乡吃什么,做什么,讲什么……她依稀能听懂“阿拉”“侬”呀之类的词,让她讲,也讲不出。
“她在富人家做工,陪伴小姐,后来一同到了香港,”陈修泽面色坦然,“小姐病逝后,她便离开了。”
方清芷默然。
除却携带万贯家产过来的富人,穷人家各有各的心酸。
“我记得小时候过年,她还煮过汤圆,黑芝麻馅儿,白糯米皮,”陈修泽说,“你若想回上海看看,等过些天,我同你一起办返乡证。现在过年,琐事多,也只能做一碗汤圆,给你尝尝。”
方清芷摇头。
她还在专心写字,裁的红纸多,她就写福字,到时墙上、柜子上都要多贴一些。现下房间中无人,陈修泽抬手,侧脸要吻她耳垂,方清芷身体发颤,她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颤栗,侧身,躲过他的吻。
这还是两人亲热后的头一次。
陈修泽的吻落空,他静了静,又说:“今晚还定了份酱鸭,说是上海本帮菜,你也尝一尝。”
方清芷又说好。
这边风俗,大年初一不可扫地、不可洗头发、不可倒垃圾,据悉是忧心因此扫掉、洗掉好运气。因而,昨日已经早早打扫干净,灯也要长久地亮着,不可熄灭,要保持家中的光亮。
至于初二要回妻子的家……方清芷不打算去舅舅那边,新年佳节,彼此想看两生厌,着实没有什么趣味。
何苦呢。
这是方清芷同陈修泽度过的第一个新年。陈修泽不喜外人登门拜访,只和自己的弟弟妹妹在一同过节——阿贤孑然一身,父母早亡,陈修泽便留他住在家里,一同过新年。陈永诚小声对方清芷说:“有时我都怀疑我不是我哥的亲生弟弟,阿贤才是。你没有见到大哥给阿贤包的钱吧?那么厚一沓,利是封中装不下……”
方清芷正色:“你的确不是陈修泽亲生的。”
陈永诚:“啊?”
“你哥是男人,又不会生孩子,哪里来的’亲生’?”方清芷说,“你想多要钱,我同他讲,让他多给你些。”
陈永诚一缩脖子:“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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