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太太特别!你都不知道,你先生都不让别人来看他,天天一个人闷着。我说这怎么行,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还是要跟家人多沟通交流。”
魏医生捏准商宇七寸,开始数落。
元灿霓皱了皱鼻子,“他就这副脾气。”
商宇面露不满,不知佯装还是没有伪装,偏身仰视,“我什么脾气。”
臭。
元灿霓扭头垂眸,做了一个嘴型。
“……”
商宇无声扯了下嘴角。
她积极挪到双杠的另一端,他刚才的起点,“是不是还要锻炼,我陪你。”
轮椅没划动,商宇就近抓着双杠,由魏医生辅助提升,表情痛苦而倔强。
双腿像软泥巴做成,缺乏筋骨,累赘而无力。他几乎拖着它们站直,肌张力过高,腰腹以下战栗,仿佛站上甩脂机。失控后仰时,双脚毫无抓力。
元灿霓心头那股小喷泉像没电了,柔柔弱弱。
一番挣扎后,商宇终于勉强控制平衡,不忘调侃她一句:“谁说要从那边开始。”
是啊,双杠明明有没起点和终点,她竟把自己绕进去。
不过三米,从哪边开始都一样。
也许感觉他走得实在艰辛,三米成为漫长的马拉松,无形规划出起点与终点。
“我在这边等你,过来吧。”
她心中混乱,嘴硬一句,便沉默不语,不打搅他训练。
第一次直面站立的他,视线不必再下垂,甚至需要稍稍抬起。
他应该比18岁时高了一些,肩膀长开,具备成年男人该有的宽厚。
这才是她想象中重逢时该有的模样。
而当他颤颤巍巍迈步,一切想象破碎,哥哥成了脊髓损伤的商宇,美好与他无缘,陌生又令人心疼与无措。
起初元灿霓想帮他计时,待下周探望时对照看是否进步。
可当商宇走到半路,肌张力过高差点把自己晃倒,元灿霓跟着紧张,抢上前一步,什么计时、进步都抛诸脑后。
也许潜意识阻拦她做无用功,不然第一个失望的定是自己。
魏医生示意她不必惊慌,正常反应,鼓励道:“比刚才走得稳一点,果然太太在场就是动力十足啊!”
商宇再次被那股“直立行走”的力量支配,不过不再是元灿霓气他,而像魏医生说的通俗的动力。
很多年以前,妹妹刚走,家里经历一段低气压时期。奶奶常常一个人躲着抽噎,父亲和母亲用工作麻痹自己,经常周末才回家。
真如外人所言,商家人丁凋零财运旺,果然福无双至。
他开始害怕回家,害怕妹妹还在的幻觉,害怕奶奶突然湿润的眼,害怕顶梁柱的父母唉声叹气,
跟许卓泓学会抽烟,似乎顺其自然。
妹妹的房间是家人唯一不敢进去的地方,也成为他的“安全区”。
那天他在窗边准备点烟,哪知窗外桂花树倏然多了一双炯炯而好奇的眼睛。
而后,他多了一个新观察对象,看她被元进凯追猎,看她拐弯抹角“勾搭”自己,看她沉闷又心事重重地挣扎、一天比一天快乐,生活多了几丝趣味与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