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庆楼的主家姓叶,皇祐年间就在经营这间酒楼了,传到上一代,叶家分出三支,长房叶敬、二房叶顺、三房叶颖。按照祖训,长庆楼传给了长房叶敬,但是叶家父母偏疼小儿子,一直有意将长庆楼交到三房手里。
长房一直闹到开封府,最终才争到这份财产。
转眼又是一代人。叶敬的继承人叶鹏生才具平庸,接下长庆楼的生意之后,长庆楼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不过靠着酿酒的利润勉力支持。
去年,叶鹏生聘请了一位汴京城中的名厨,明显是还想挽回生意。有这位名厨坐镇,效果立竿见影,长庆楼的生意肉眼可见地重新好起来,俨然恢复当年“七十二家正店”之一的风范。
叶鹏生便自以为高枕无忧,他也不懂酒楼生意的事,自今年起,就不怎么往长庆楼走动了
谁知叶鹏生将生意的事全交给那位名厨打理之后,长庆楼的生意自此便一落千丈。
“所以你知道应该查什么了,对吗?”
明远笑着问史尚。
“对!”
史尚望着明远,眼里全是佩服。
“那位名厨姓黄,旁人大多称他黄厨,有个外号叫‘黄仙’,在汴京城中颇有些名气。原本是轻易不出山的,长庆楼请到他那会儿,半个汴京的名厨都去长庆楼捧场的。”
史尚提起那黄仙的名厨做派,明远顿时想起他刚到汴京时,在几间正店里遇到的主厨。
汴京城中的主厨,大多很有名气,各家正店人面很熟,与达官显贵也有往来,甚至能到宰相(当然不是指王安石这位“食不知味”的宰相)家中操持一桌酒席。
因此能聘到一位主厨是绝对长脸的事。东主往往便予取予求,什么都满足。
明远见过的那几位名厨,确实都很有气派,但多半对主顾礼貌有加,不至于拽到客人头上。
或许那黄仙是别有用心?
“因此小人查了黄仙与叶家三房长子叶俊生的往来,有十足的证据,这黄仙与三房走动得很勤,还有些钱钞往来。他的种种作为,应该是受叶家三房之托。”
“那叶俊生似乎还答应了,等到三房扑买买下长庆楼,会继续聘请黄仙在长庆楼任职。”
“难道长庆楼的现主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吗?”明远反问。
“我想是因为黄仙刚来时酒楼的生意确实不错,因此那叶鹏生疑不到主厨头上去。”史尚解释,“不懂酒楼生意的人只会认为是年景不好,运气不佳,想不到自己人会暗中下绊。”
“所以叶家长房应当是识人不明,引狼入室,不该聘用那黄仙的。”明远总结。
“不过,汴京城中的名厨就那么几位,叶鹏生当年聘用黄仙的时候,肯定也想不到这竟是堂兄弟在背地里坑他一把。”史尚补充。
明远顿时露出一副“我并不怎么觉得意外”的表情。
每一件争产官司背后都有一出关系到家庭伦理的狗血大戏。即便隔了两代了,也一样有人不甘心。
这令他想起自己在本时空的遭遇。
明远默默想着,没有意识到自己惯常的笑容正在变得苦涩。
连史尚都看出来了,忍不住问:“明郎君,您没事吧?”
明远一震,立即将往事抛诸脑后,旋即恢复自如,笑道:“走吧,史大管家,这次辛苦你,我请你去酒楼用饭——”
一边用饭一边考察,所以目标地点自然是:长庆楼。
他要好好看看这长庆楼——值不值得买。
明远与史尚抵达长庆楼门前的时辰,已经比上次他和姚小乙一起去的时候晚了小半个时辰。
向华先问了守在长庆楼门前望天的酒博士,得知黄仙已经到了,于是欢欢喜喜地告诉明远和史尚。
明远瞅了一眼他的小伴当:“向华也一起来吧!”
向华的个人习惯是,明远在酒楼饭铺里坐下吃饭的时候他一准会在街边扎马步、看风景,饿了就拿明远发给他的工钱去“从食店”③买些馒头炊饼馉饳之类的饱餐一顿,从来不跟明远提额外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