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川继续点头:“嗯。”
面前的青年丝毫没有半点遮掩的想法,直愣愣的模样令吕君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叹他心大。吕君不禁在心里想,他当初要是有大川这么好的心态就好了,也不至于……
吕君很快收回自己的走神,顺着郑海川的目光朝茶几上的那碟子上盛放的东西看去。
提子,草莓,猕猴桃,都是非常富含营养的好水果。就是看起来……不像是郑海川会买的东西。
吕君知道郑海川的工作,也知道这个小年轻独自拉扯个小娃过日子有多不容易。他也是穷过来的,知道人还在为了糊口而努力的时候,是舍不得买这些好东西吃的。
而郑海川此时看向那堆蔬果的眼神,既像宝贝疙瘩,又想烫手山芋,复杂得不得了。
吕君转瞬便猜到了这些水果的来历。
同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也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心境,吕君忽然就明白为什么郑海川今天看起来那么的不一样了——
那是身无长物的人忽然拥有了不敢想的东西,害怕失去的惶恐不安。
是无人在意的人忽然被捧在手心,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的自我怀疑。
是从没有得到过爱的人忽然被爱淹没,想要沉溺却又不敢沉溺的矛盾与纠结。
郑海川磕磕绊绊地跟吕老师讲起了桌上这盘水果的来历,当然也就提到了他和祁聿的相处与对话,以及祁聿最后的生气离开。
郑海川有些不知所措地扒住吕君的手:“吕老师,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去跟律医生道歉,我以后都不提钱,你说他会原谅我吗?”
吕君看着把慌张和在意都摆在脸上的青年,轻叹了一声。
“别急。”
他将茶几上的水果盘端过,塞到了郑海川的手中,“先听我讲个故事吧。”
吕君自己也拿了一个,轻咬了一口,然后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慢慢说道,“十几年前,一个年轻人从另一个城市来到这里打工……”
*
“你们吕老师,年轻时候可俊了。”
“斯斯文文,干干净净,成天都抱着书在读,一看就是个文化人。”
“我那时候刚接手这铺子,阿嫲做的饭菜定价都便宜,每天接待的也净都是些打工的。你们吕老师偶尔也会和工友在这楼下搓一顿。”
桂家食铺里,桂伟明又仰头喝了一口啤酒,目光透过卷帘门的缝隙朝街对面的居民楼望去。
“我还是第一次见人吃个饭还抱着书在啃。有一回上菜动作大了点,把油点子溅在他一本书封皮上了,还被他瞪了好几眼。”
桂伟明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趣,挡在络腮胡下的嘴咧开笑。
“后来呢后来呢?”成子俊已经自觉从锅炉里舀了一把卤花生,摆在桌子中央,满脸八卦:“是不是伟明叔你负荆请罪,给吕老师买了新书,然后两个人就……?”
“想什么呢!”
桂伟明剥开花生抛进嘴里,又拿花生壳砸向一脸贼笑的成子俊:“我跟他那时候根本就不熟。”
一旁的祁聿倒没出声,一直安安静静听着。他知道桂老板说的是真的。
而他的目光,也随着桂伟明刚才的方向,时不时朝着对面老楼的楼上望去。
年轻时候的吕君,模样清秀,虽然是个在流水产线上的工人,但他天生好像就和其他工人不一样。别人在抽烟打牌,他在看书听磁带,别人下班了泡吧玩乐,他下班了就所在宿舍床上写东西。
很多同事背地里都说他孤傲清高,吕君权当做没听见,只自顾自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他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虽然都出身贫寒,都在干无聊的工活,但吕君就是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有理想,有热爱,他觉得自己终有朝一日他实现自己的梦。
年少文人的梦中,除了热爱的事业,当然也缺不了风花雪月的爱情。吕君一直期待着一份独一无二的爱,最好是热烈又奋不顾身,就像书中写得那样轰轰烈烈。
好巧不巧的,吕君的确遇上了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