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舒应了声,顺手挑了几本外祖父的手札,便同张妈妈一起出了书房。
沈治不在,她索性今儿便去春月楼寻郭九娘。
“妈妈,我这几日在沈园憋坏了,再不出去走走人都要霉掉了。你可要与我一道去?”容舒说着便去翻箱笼换衣裳。
张妈妈盯着她后脑看了会,旋即温柔道:“老奴就不陪姑娘去了,这趟回来还得替周嬷嬷跑些事。姑娘可是要去辞英巷?”
周嬷嬷是阿娘的奶嬷嬷,家人都在扬州,只她陪阿娘嫁去上京后,便鲜少有机会回来扬州。她们这趟回来,周嬷嬷的确是拜托了张妈妈不少事。
容舒便笑道:“成,那我只带落烟去罢。拾义叔要回衙门办事,我今儿就不去辞英巷。”
沈氏在管教女儿上,自来是不爱拘着容舒的,把她养出个与寻常大家闺秀极不一样的性子。
瞧着是娴静,实则就是只爱四处窜的兔儿性子。
张妈妈见她神色急切,一副急不可耐要出去的模样,只当她是当真憋坏了。比起她留在沈园,张妈妈倒是更喜她出去外头游山玩水。
也不再多问,等容舒人走了,便回去三省堂,在书房望着墙上的画看了好半晌,确认没甚纰漏方出来。
出来时恰巧遇见江管家,见张妈妈从里出来,很是吃惊,道:“张妈妈怎地又来三省堂了?”
“姑娘落了些东西在院子里头,我过来替她找找。”
江管家“哦”一声:“那可找到了?”
张妈妈笑着颔首:“找到了。”
江管家于是不再多问,这位张妈妈在沈家地位可不比他这管家低,大爷对她的态度一贯来敬重,是以江管家从不为难张妈妈,甚至说得上带了丝讨好。
三省堂的一番插曲,容舒自是不知,到了春月楼便被郭九娘领上二楼。
这会正值晌午,春月楼的姑娘们才刚起呢,要水梳洗的,要香膏摸脸的,丫头婆子们一时忙得脚打后脑勺。
落烟是头一回来妓院,饶是性子稳重,也忍不住多望了几眼。
到了郭九娘住的厢房,她正要跟着进去,郭九娘却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笑道:“昭昭说落烟姑娘武功高强,能不能劳烦姑娘给我这楼里的孩子们教几招防身术?”
落烟心知这青楼老鸨是要单独同容姑娘说话呢,便应下,由着婆子将她领到旁的屋子去。
郭九娘进了屋便阖起房门,给自个儿倒了杯酒,又给容舒推过去一壶刚湃好的香饮子,道:
“我就知晓你会回来寻我,你这丫头打小就藏不住事。那日若不是那顾大人在,你大抵还有许多话要问。我听说路拾义自你回来后便四处奔走的,定然是在替你跑腿子了。这世上能叫他这样的人,除了姑娘,也就是你了。说罢,你这趟回来扬州究竟是为了何事?”
要不怎么说吴家砖桥的郭妈妈有一双金晶火眼呢?
容舒笑道:“难怪阿娘经常说郭姨是个女中豪杰。”
郭九娘嗤地一笑:“少贫嘴,快说是怎么回事。”
容舒便一五一十地说出她对沈治的怀疑,“郭姨可知廖绕同哪些行商之人走得近?”
郭九娘闻言便放下手里的酒盏,沉吟了好一会方道:“我从不曾听廖绕或他底下的人提过你舅舅。廖绕此人嘴密,心思也密,便真与旁人有勾结,也很难找到甚蛛丝马迹。绿倚过两日便回来了,届时我让绿倚替我打探几句。”
容舒迟疑道:“可会给绿倚姑娘带来麻烦?”
“不会,这位廖总督是当真喜欢绿倚。”郭九娘瞥她:“说来也奇怪,他从不碰绿倚。倒不是他是个多洁身自好的人,旁的青楼姑娘他都碰,但碰过一回后他基本不会再碰第二次。独独绿倚,不碰她却三不五时便要来寻她。绿倚同他闹性子,他还格外开怀。”
郭九娘说着摇摇头,感叹道:“这世间女子千娇百媚,男子倒是千奇百怪。”
容舒原先还纳罕着呢,听见郭九娘这话便忍不住“噗嗤”一笑。笑完才反应过来,大抵是见自己忧心忡忡的,郭姨这才逗她的。
郭九娘同她一起笑,笑完后又正色道:
“昭昭,你若是当真怀疑你舅舅做了伤害沈家、伤害大胤的事,那便不该瞒着你娘。在你娘心里,沈家还有你可比你舅舅重要。若有一日,你舅舅敢伤害沈家与你,你娘一定不会放过他。”
容舒叫郭九娘这话说得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