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段路車裡的氣氛仿佛凝固了一般,直到車停在醫院門口,司機才提醒他們到了,在幾個少年紛紛下車要關門時,低聲說了句「節哀。」好像嘆息一般,被風一吹就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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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裊是在停屍間外找到江霧的,少年蹲在牆角,明明高挑欣長的身形此刻卻縮成了一小團,像是一朵即將被風吹散的蒲公英,立刻就要四散開來。
祁邂逅、衛鶯鶯和伍雨聲幾人臉上都滿是錯愕,不明白為什麼上一刻他們還在商量著要在手術前一晚好好陪陪江奶奶讓老人家安心,下一刻就收到了噩耗。
死亡來得如此突然,打得幾個毫無準備的孩子措手不及。
最後還是醫生找來,問他們江霧和江奶奶還有沒有別的親屬或朋友,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善後,但江霧的狀態明顯不足以支撐他來處理這些事。
夏裊只好暫時離開江霧身邊一會兒,走到角落給夏擎和蔣妍玉去了電話。
電話那頭又是一片沉寂,夏裊後知後覺地感到難過,他對蔣妍玉說「媽媽,霧霧沒有家人了。」
聽著孩子哭腔的蔣妍玉嗓子酸澀,像是有刀在割,但她是大人,連忙安慰夏裊「啾啾,你好好陪著霧霧,我和爸爸馬上過來。」
「好。」通話結束,夏裊又縮回牆角和江霧一起蹲著。
衛鶯鶯走到一邊給父母打電話說明情況,告知父母可能會晚點回去,到時候讓爸爸來接她。
可衛爸衛媽一聽這麼大的事情連忙趕了過來,不放心他們幾個小孩。
祁邂逅和伍雨聲本就給爸媽說了今晚不回家睡,此刻便沒再打擾父母,夏裊和衛鶯鶯的爸媽都要來,也就不用再麻煩他們。
自從給夏裊打了那通電話後,江霧就一直沉默著,什麼話也不說,也沒有哭。
可夏裊看見江霧的眼睛裡黑蒙蒙的一片,連刺眼的白熾燈都無法把光照進去。
夏裊不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江霧。
直到父母趕到,警察也來了,他們才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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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擠在小小的監控室里看過監控才得知,幾個孩子這段時間來醫院都被一個人跟著。
那個人就是江霧的親生父親江海,江海對母親住院沒有絲毫的觸動,整張臉上都是陰險惡毒的算計。
他一直伺機找江奶奶要錢,老人家卻整天被幾個孩子圍著,他沒能找到機會。
況且他在監獄裡待了這麼些年,蹉跎得不成樣子,再也打不過已經長大身高抽長,力氣漸長的江霧了,那小崽子還是學架子鼓的,手上力氣不知道多大。
上次江海摸去老民居偷錢就被江霧揍了個鼻青臉腫。
江海一直沒找到接近江奶奶的機會,但手上又沒錢用了,他揮霍享受慣了,不願意自食其力,更何況他從牢里出來,沒幾個人願意用他。
他在醫院聽到老人家要做手術了,這可不行,家裡的情況他還是大概清楚,等老人做了手術還能剩幾個錢?說不定還得負債,到時候他更沒錢用。
江海就想趁著老人家手術前去要點錢來。
他去的時候是清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做了個登記就進去了。
甚至不需要偷偷摸摸,他本就是江奶奶的兒子,母親做手術前來看看對方無可厚非,醫院的醫生護士還有奶奶的病友都不知道江海是個什麼樣的人,以及對方跟家裡的關係。
沒一個人察覺異常,江海進病房的時候江奶奶的病友都還睡得正好,鼾聲四起。
江奶奶醒得早些,去病房裡的洗手間上了個廁所,出來就撞上自己兒子嚇了一大跳,剛要喊人就被江海捂住了嘴。
江海把人推到病床靠牆的那側狹小過道里,把隔斷的帘子拉上,質問江奶奶錢在哪裡。
這人常年不著家,不知道家裡的錢早就不是江奶奶在管了,在老人家住院後,錢更是都握在江霧手裡,少年年紀不大,卻把倆人的生活開支和奶奶的住院費藥錢手術錢算得清清楚楚,安排得格外妥當。
夏擎和蔣妍玉因為幫了江霧,時常關心著,知道一星半點,都常常夸江霧懂事,有擔當。
可再怎麼江霧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哪有什麼早熟懂事,都是生活所迫罷了。
江海對這一切一無所知,逼問著老人家要錢,又怕老人出聲引來人,讓老人把放錢的位置指給他看,江奶奶哪裡掙得過正值壯年的成年男人,一直搖頭,伸著手要去夠牆上的呼救鈴,卻被江海一把按住。
等到江海意識到老人已經昏迷過去,才陡然清醒,他什麼都顧不上了,倉皇從醫院逃了。
江霧本也來得早,正好趕上醫生來查房的時間,卻還是陰差陽錯。
奶奶就這樣走了,連句道別都沒來得及說。
監控室里氣氛壓抑到極致,江霧那雙鳳眼通紅,卻一滴淚都落不出,他嘴角緊抿,身側的雙手也攢得死緊。
直到負責的警官偏偏江霧的肩膀,沉重地許諾「孩子放心,我們會抓住他的。」
江霧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的夏裊,不會好了,他的世界沒有天晴了。
沒有誰比他更了解江海,想要那人自投羅網,他江霧最知道該怎麼辦。
可惜夏裊一心想將他拉上舞台,拉到太陽光底下,但。。。他要讓啾啾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