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立刻把於叢的反常歸結於姜郁善來過這裡,大概又說了什麼陰陽怪氣的話,把人嚇跑了。
對話框裡的文字寫寫刪刪,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姜清晝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居然已經習慣了他的習慣,有時候於叢不覺得說出來的話只有一點,下意識地悶著。
他嘗試過逼問,屢試屢敗,便由著於叢,等對方願意說明的時候,跳過了大部分爭吵的概率。
姜清晝是跟著對面商業街一起關的燈,十點半的城市副中心歸於死寂,入口的安全指示燈格外明亮。
他鎖門時反覆推了三次,仰著頭看玻璃門的頂端是否對齊。
隔著被模糊的玻璃,天花板角落裡一點藍色螢光幽幽跳動。
姜清晝掃了眼,鬆開手,轉身走了。
花了大價錢請回來的律師很年輕。
於叢在頗有復古風格的車站等人,對方正在東南地區出差,坐著飽受颱風影響的高鐵回來。
高鐵的到達時間推遲了一個小時,他焦慮又煩躁,早早地出門接人,有點嚴肅地跟童曼提要求:「你別出門,別隨便接人電話,我打給你的時候,去吃飯的地方等我們。」
他媽氣色很差,大約也整晚沒睡,趕緊點了點頭。
吃飯的地方也是義氣但不方便出面的舅舅訂好的,是個已經過氣、但仍然昂貴的酒樓。
於叢約出租時猶豫了一會,彎腰在柜子里翻出了市民卡。
公交晃悠悠地開了四十分鐘。
兩側的棕櫚樹精神飽滿,陽光給葉子鍍了層金邊,在高溫下蒸騰著。
他靠著車窗,毫不在意地磕著額頭,心底忽然冒出個很奇怪的、很心動的想法。
——要是姜清晝在就好了。
說起來姜清晝的作用遠遠不如舅舅口中那個勝訴率很高的年輕律師,他可能還不如於叢懂法。
但要是姜清晝在就好了。
於叢轉過頭,盯著旁邊空著的座位,有些恍惚。
假設姜清晝在這裡,可以在於叢聽得全身發涼的時候牽一下手,他的確是這麼想的。
火車站和汽車客運站毗鄰,正是八月旺季。
於叢在到達區域的露天區域裡曬了很久的太陽,覺得雙手還是沒熱起來,打開和姜清晝的對話框。
他艱難地想了幾分鐘,考慮用文字消息還是電話,讓解釋聽起來更婉轉點,或者再問問姜清晝,等航班恢復,能不能、願不願意過來。
播報叮咚響了一陣,提示有班次抵達。
屏幕從對話框跳到了來電提醒,是個未知號碼。
於叢反應過來:「您好,是越律師嗎?我在出口的位置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