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讓你不要著急。」於叢說得很快,停了幾秒:「你先睡覺吧。」
「你爸爸不是什麼壞人,工作上也沒什麼野心。」童曼置若罔聞,自顧自地說,「是我太要面子。」
於叢靜下來,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她。
「我老是跟他說。」母親的聲音聽上去十分虛弱,「我那個大學同學嫁得很好,老公給她買房買車,早就不回我們這破地方了。」
「還有他買的東西。」她笑了笑,「那些包包手錶,我就是隨口說的,我沒那麼喜歡。」
於叢沒聽過童曼這麼慘澹的聲音。
「都是我太虛榮了。」
他感覺喉嚨堵著,說不出話來,眼睛落在客廳角落裡的鋼琴上。
是一台童曼用了五年左右的三角鋼琴,在一百多平米的商品房裡顯得有點壓抑。
於叢能清晰地回憶起它搬進來的時間,正好是高二某次月考結束。
童曼彈琴時感覺很不同,反正不能讓人聯想到母親這個詞,到激動的地方會揚起來,高傲而沉醉。
她和這座小城格格不入,有了鋼琴也不帶學生賺錢,被周圍的人私下議論,說她假清高。
於叢不覺得自己了解她,大部分時候只是遵循他爸的教誨,要照顧媽媽。
包容她的大概只有父親和那架差點頂到天花板的鋼琴。
「是我不好。」童曼語氣低下去,「他在銀行工作,最討厭錢,我還天天跟他說。」
盛夏夜裡的空氣悶熱粘滯,於叢在昏暗裡沉默了許久,還是勸她:「你先休息會吧,天亮了再說。」
他睜著眼在床上躺到了天亮,是個陰天,雲層很低。
床有點硬,是陪他從小到大的單人床,和寢室的床類似,和姜清晝外公送給他的那間房子裡的床全然相反。
他亂糟糟叫囂的思緒冷卻下來,想起來和姜清晝沒說完的事。
十個小時前,姜清晝給他發了我回來了和你在哪裡。
當時於叢還在聽他舅舅說幾項經濟罪的嚴重排序,過了很久才說:「有點事回老家了。」
姜清晝可能覺得突然,發了個問號,又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不太確定。」
姜清晝過了幾分鐘回覆:「你在幹嘛?能打電話嗎?」
於叢又說不太方便。
對話到這裡停了下來,很晚的時候姜清晝還發了幾張照片,是姜郁善送來的那個招財小擺件。
「誰讓你把它放在這裡的?」姜清晝發來的文字裡帶了點責怪的意思。
也許沒有,但於叢沒心思想那些。
姜清晝在桌邊趴了很久,想不出來於叢能有什麼事。
半個暑假都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