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城中禁止纵马。”马叔憨厚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温和,她却只觉烦躁。
“有事我担着,你照做就是。”
是,小姐。马叔无奈应下,手中挥扬马鞭,马吃痛立即加快速度,马车在闹市的街道陡然加快,惹来一阵路人的叫骂声,她全然顾不上,更无心理会身后马车是否能跟上。
马车一路疾驰,到了田府后院,她和马叔一起将人搀扶进去。
雅心阁,是她住的院子,乾郎一直被安置在外间的客房。
后面,两个丫鬟丁香、甘草匆匆赶至,小心上前伺候。
“小姐,公子这是怎么了。”
“没事,头疾复发了。”田语蓉摆着张臭脸,看着床上人的俊颜,一时陷入怔忪。
不一会,府里的章大夫被请了过来。
“大夫,你快看看,乾,不,他怎么样了。”
章大夫是一位头发、胡子皆发白的老先生,此刻显见是被拖得急了,气喘吁吁,“让老头子我先缓缓。”
约莫十息功夫,章大夫抚抚胡须,将手搭出去诊断脉象。
“瘀塞经络,与气相搏,脉满而痛。”章大夫摇头晃脑,吊了半天书袋,方才说了一句,“淤血头痛,老症状。”
田语蓉轻舒一口气,急忙追问,“可他好久没头痛过了,怎的今日又发作了。”
“可是今日有何刺激之事?”
“没有啊,我们正常出门赏花,一路上他都好好的。”不知怎么,她隐下了乾郎可能看到什么刺激的东西,才惹来头痛。
“奇哉怪哉。”章大夫冥思苦想半晌,只得下了个不清不楚的结论,“脑袋玄妙,神而明之,非人力所能及也。”
田语蓉是又气又急,心想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么。
可章大夫是大房请来的供奉,却不是她能随意呵斥的。
“章大夫,那依您看,他可能恢复记忆?”她小心翼翼问。
“说不好。”章大夫又忍不住抚起了胡须,也懒得扯那些专业用语,干脆说,“脑袋的事谁都说不好,有可能一辈子也恢复不了,也有可能待会一觉醒来就全想起来了。”
田语蓉闻言,往后踉跄几步,倚在门上动弹不得。
“三小姐,您不希望公子恢复吗?”
“自然是希望的。”面对章大夫的视线,她面前挤出一个笑,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有些干巴巴,“怎么会不希望呢。”
“那小姐就不必担忧了,恢复还是不恢复,全看命咯。”倒颇有些潇洒不羁的样子。
“还是老方子,抓三日份的量就行。”老症状,他也懒得开方子。
“多谢大夫了。甘草,送送章大夫吧。”
知晓自己不受人待见,章大夫摇摇头,转身离开,得亏他是受大房邀请来的。
“命么?”田语蓉摇头,她从来不信命,若是信,可能她早就被嫁出去了,哪还有如今田家三小姐的风光日子。
丁香担忧上前,“小姐。”
“我没事,好得很。”她躲开了丫鬟的搀扶,自己立起来,脚步稳当。
“去煎药吧。”
“是,小姐。”丁香无奈退下,临出门给回返的甘草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往小厨房去。
屋内,田语蓉看着床上的人,眼神逐渐发狠。
“乾郎,你可千万不要恢复啊,否则,我会很伤心的。”
床上的人依旧处于昏迷,没有丝毫动静。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遇上乾郎是一个意外,一年前,家里给她相看亲事,她不乐意,为了证明自己,硬是跟着商队上了路。
如爹娘所言,行商的日子很不好过,风吹雨晒、夜宿荒山野外,都是家常便饭,可为了不嫁人,她都坚持下来,只是想证明给他们看,男人能做到的,她一个女人亦可以。
凭什么二房的家产要由一个嗣子或者长房堂哥兼祧,那本该是她这个唯一女儿的。
要得到二房的家产,其实很简单——招赘。
这是她唯一的选择,可难题也摆在了眼前。
爹娘从她十二岁就放弃了再生个儿子的打算,一心想要为她寻个好贵婿。
可这年头,能做上门女婿的,不是街上的混子流氓、就是乡下娶不起妻的庄稼汉,便是有人品、身家尚可的,无不在觊觎二房产业,她堂堂田家三小姐,如何能嫁这些人。
况且,她早有心仪之人,只是那时罗敷虽未有夫,可使君早有妇,纵然没有,堂堂读书人怎么可能放弃功名,入赘一介商户。
她只将心思深埋心底,固执地拒绝相亲嫁人。
可再次相遇是一个意外。
那日他们奔波一月有余,终于从外面赶回青州府,一路风尘仆仆。
却在路过一处山峰,恰好瞧见有人不慎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