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為何物?」段蕤悵然若失的嘆道,他算是自幼與孟瑤華相識,在他的印象里她對所有人都淡淡的,他一直以為是她性子冷,如今他算是悟了,只是不稀罕罷了。
她對辛勵可一點兒都不冷,或是吵吵鬧鬧,或是生死相依,他們之間很難再插足進去第三個人,連那對可愛的雙生子都不行。
段蕤坐在閣樓的階前,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如果他是辛勵的話,可以為她做到這種地步嗎?無論多少次,他都搖了搖頭,大抵是不能的吧,一則他確實沒有辛勵厲害,二則他確實沒有辛勵那種對她毫不保留的胸懷。
莫說他站在辛勵的位置了,便是他站在南詔王儲的位置,如果落月城和南詔利益相左的話,他還會對她十年如一日的追逐與喜愛嗎?這個問題不能想,想就是輸了。
他忽而聽到一聲沉重的嘆息,扭頭看過去,是孟放坐在了他的身邊。
「漢營里這麼閒嗎?」段蕤問道。
「一堆的事兒,如今最緊要的就是怎麼把陛下……運回長安。」這幾日連軸轉下來,孟放的頭髮都愁禿不少,妹妹眼見著魔怔了,落月城不放人,他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蜜娘她精神頭兒那麼大嗎?」段蕤頓了頓,提議道,「要不來點硬的,你進去把她敲暈,然後再把陛下抬出來,趁著天黑趕緊下山去。」
「你是想讓蜜娘徹底崩潰,然後趁虛而入嗎?」孟放問道,「硬來不行,不然你覺得院子裡那麼多侍衛是做什麼的?」
「防著我們的?」段蕤難以置信的問道。
孟放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道:「你還不笨。」
「為何?」段蕤問道,「落月城防著我也就罷了,為何連你也防?」
孟放指了指孟瑤華的屋子道:「落月城說了算的,在那裡。」
段蕤瞬間更加五味陳雜了,這樣明晃晃的偏愛不是誰都配享的,他嘆了一口氣道:「陛下都咽氣三天了,再泡下去人都爛了。孟放,你著人多準備些鮑魚醃貨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孟放猝然抬頭道:「你說什麼?」
「讓你多備些鮑魚?」段蕤說道。
「不是,上一句!」孟放目光灼灼的盯著他問道。
「陛下都咽氣三天了。」段蕤被他盯著渾身發毛,怔怔的說道。
孟放一拍大腿,利索的站起身來,朝閣樓的房門走去,他悄悄捅破一個窟窿眼,見室內藥氣繚繞的,白蒙蒙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他等了一會兒,仔細定睛一瞧,心下大驚!
原先直挺挺、硬邦邦,連坐都不會坐的陛下,如今已經能穩穩的坐在浴桶里了。
段蕤也湊過來瞧了瞧,被孟放一把推開道:「這是我妹妹的閨房,你亂看什麼?」
段蕤理不直氣不壯,只好沉默是金:「……」
片刻後,他將孟放拉到一旁神秘兮兮的問道:「我剛剛隱隱綽綽的看到陛下只露了個腦袋出來,他的四肢不會被蜜娘打折了吧。」
孟放聽聞他的胡說八道之後,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再造謠我把你的腿打折。」
段蕤是打不過孟放的,他不動聲色的往旁邊躲了躲繼續說道:「那他是怎麼坐下的,我們回來那日,他明明就……」都僵了。
孟放心下驚猶未定,他命人將門窗上的窟窿眼糊上,然後一把將段蕤薅了出去。
孟瑤華依舊守在藥浴桶旁,手裡噼里吧啦的撥弄著算盤,去中原一趟,在歇芳樓當了很久的當家娘子,旁的沒學會,竟學會算帳了,花銷收支算的門清。
她如今列了個名貴藥材清單,折合成銀兩都登記在冊,她一邊撥弄算盤一邊感嘆道:「你是吞金獸嗎?花錢如流水!怪不得要稱帝,尋常人家也養活不起你啊。」
藥桶里的人毫無所覺,依舊緊闔雙眸。繚繞的藥氣從燙熱的藥桶里鑽出來,如一尺輕紗罩在他的臉上。
孟瑤華又在噼里啪啦聲中繼續說道:「打起架來就不要命了,這些年來你是空長歲數,每次都是你身中奇毒,你們中原的郎中又都很稀鬆二五眼,明明是個帝王,天天過著命懸一線的日子,令人心吊膽的,沒有姑娘肯嫁給你,奇怪嗎?這不很正常嗎?誰樂意一不小心就守寡,況且你們中原的規矩很奇怪哎,不僅不許女子三夫四妾的,反而女子改嫁都要受人指指點點,你說這合理嗎?」
她終於將今天的帳目更清楚,然後一晃算盤道:「你還問我討要軍餉,你再不醒就倒欠我銀子了,還有金州的花用也算上,雙生子的撫養費,這些你都得給的。人家都說親兄弟明算帳,況且是我們……你說對吧。好了,不應答就算你默認了,我也不是那等刻薄之人,最後會將零頭給你抹掉的。」
她將月牙兀移了移,離他的藥浴桶更近了些,她雙肘支撐在藥桶沿上,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她不敢合眼,一旦合眼就有人衝進來把藥桶抬出去,把他撈出來帶回長安。
他應當也是不喜歡長安帝闕的,不然她怎麼會在洛陽的坊間與他相遇?她怎麼會在金州的山野與他相遇?
她已經無數次想起他那雙瀲灩的桃花眸子看著她的樣子,無神的,失神的,驚訝的,動情的,溫柔的,甜蜜的,盛怒的,哀求的,最後都化成平靜的樣子。
「蜜娘,我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來了,不打算轉過身來看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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