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娇弱女声,但出自公主之口,自然也是命令。
「冉青说得对,罗总管,不是我们胆敢不听命令,但这次我们潜入离国都城,是为了给少主报仇……」
妙光催道,「你快写呀。随便写什么都行,画画也行。」
「也是要给洛云报仇。」
蘸满墨的笔悬在半空,不多时,滴下一滴来,溅在洁白如雪的白帛上。
「对,还有洛云!」
果然,高贵的王族行事,普通人无法揣摩。
「杀不了离王已经够窝囊了,要是连余浪那混蛋都杀不了,我们有什么脸回去见少主?」
中铸更是摸不着头脑,他一直努力在公主面前做出稳重可信的样子,现在终于也不得不露出一丝迷茫。
「胡说,撤离的命令就是少主下达的。既然如此,有什么不能回去见少主?难道违抗命令,以后回去见少主就很有脸吗?看看,飞鸽传来的绢帛上,还是少主的亲笔。」
「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吧。」
「罗总管,请你想一想余浪对我们萧家做了什么?我们费了多少功夫,才查到余浪那豺狼出入王宫的路线,还有他的卫队情况,小四那小子好不容易才易容混进去当了一名马夫。只要等到适当的机会,我们就能杀了他给少主洛云报仇。」
中铸错愕地看了她一眼,只好拿起笔,摆出等待命令的姿势,恭敬地道,「公主请讲,属下会一字不漏地记下来。」
「那要等多久?」
不料一切准备好,请妙光用墨,妙光却仿佛失去了几分钟前的兴致,沉吟道,「你来写吧。」
「等多久都值得,这家伙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出宫。城里搜索得那么严,离国人一定以为为了逃避搜查我们都逃走了,安静了这么久,他们警惕会逐渐松懈。只要余浪出宫,我们就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这个任务我一定会拼死完成。
「咦?崔洋,在地底下不见天日地躲了这么一阵,你说话倒更有趣了。」
中铸心想:难道公主要写密令,要我带出王宫?
「哦,天大的惊喜这种话,经常听少主说,所以就学会了。」
认认真真磨出一砚墨汁,又按照妙光的指示,在案上铺开一张昂贵的专供书写的白帛。
罗登老脸一沉,「萧家人办事时,是你们这样说说笑笑的吗?」
妙光使用的笔墨砚台都极为精致,中铸不知是做不惯这种笔墨方面的事,还是心情紧张,拿惯剑的手拿着墨研,竟显得笨手笨脚,幸亏还算控制地住,没把黑墨溅出几滴来。
几个年轻人顿时老实了点,但还是不忘据理力争,坚持要杀了余浪再撤。
简直就是离别前的一份珍贵礼物。
「杀余浪是必须的。先,害了少主,害了洛云,这笔帐不能不算。其次,这人狡猾而阴狠,这次不杀他,难保他以后不会再次加害少主,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能帮离国公主磨墨铺纸的,向来是极得公主信任的人,中铸即使已经效忠妙光两年多,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机会。
「罗总管,要我们撤退,是少主的命令。」
「铺一张白帛。」
「当然是少主的命令。」
「是,公主。」
「可是,」冉青斟酌着问,「老主人又会怎么想呢?按老主人的脾气,我们萧家的面子天下最大,如果有人敢害萧家少主,而我们却眼睁睁看着有大好机会,却在最后一刻放弃了撤退。罗总管你日后见到老主人,怎么向老主人解释?」
「你过来,帮我磨墨。」
被这么一问,开始坚决要执行少主命令的罗登,也不由皱起了那张古板的老脸。
妙光忽然到书案前坐下。
是啊,老主人的脾气他可是知道的。
当然,并不是舍不得这个侍卫,而是一种只剩下自己的孤独。
人家稍微对萧家不敬,都要挨老主人的雷霆一剑。
被软禁在殿中,虽然不受折磨,但也无事可做,想着眼前这最后一个算得上亲信的侍卫一走,自己身边剩下的,都是被余浪新派过来伺候兼监视的陌生面孔,心下怅然。
有人搞老主人的儿子,萧家的少主,老主人会忍气吞声?如果老主人知道他罗登带领着萧家杀手团忍气吞声,灰溜溜撤退,会不会直接把他这把老骨头直接给剁碎了包少主爱吃的饺子?
她心性有着和兄长一样的高傲,身份又尊贵,自然不会为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对下属解释。
罗登越想越不妙。
妙光眼角微动,刚好把他偷看的一幕收入眼底,猜到他在惊讶什么。
是执行少主的命令,还是照顾老主人的心情?
他只道是公主为自己要领命离开而恼怒,故意讥讽,不禁悄悄抬眼,偷看妙光神色,却看不出半点讽刺奚落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