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逃出去,苏锦一定吵着回家,自己是护送他回到西琴,看着他走进他金碧辉煌的家,还是就此分手,永不相见?
绵涯把差点栽到地上的苏锦抱住,放回床上摆好,忽然感到一点异样,霍地转头,现一双小眼睛正在漆黑中盯着他。
逃出去又如何?
原来四环也被惊醒了。
要逃出这民夫营,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他却一次也没有尝试过。
绵涯把四环叫过来吩咐,「我出去看看月亮星星,你别吵醒别人,帮我照顾着苏大哥。」
「哼。」绵涯也哼。
四环当然不相信他是出去看月亮星星,不由问,「绵涯大哥,你是去偷吃的吗?」
「哼。」
绵涯哭笑不得,点点头。
「我还很蠢的没有让你被勤王军那几个小子的马踩死呢。」
这个四环相信了。这些天来,绵涯大哥常常给他馒头,要不是偷的,哪来这么多馒头?
苏锦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很硬,「因为是你很蠢地让我们两个被抓来做了民夫的!」
绵涯吩咐过四环,见苏锦躺在大通铺上,姿势有点歪,帮他扶正了点,枕在破枕头中间,不禁又摸了摸他的后脑,没有摸到肿块,略为放了心。
因为你本事大!
就溜出工棚去了。
「为什么该我想办法?」
工棚外和石场附近都有夜间巡视的卫兵,这种粗糙的警戒,绵涯一点也没看在眼里,像鱼在水里畅游一般,无声无息、轻松简单地溜出工地,往白天和长怀匆匆约定的地方赶去。
「嗯什么?你快点想办法。」
到了约定的石桥底,并不见长怀的身影,绵涯正默默往四周观察,忽然看见一艘只能容四五个人的带篷小舟,悠悠闲闲地在水面上荡过来,撑船的人戴着斗笠,天色又暗,看不清颜面,但绵涯却一眼认出那是长怀的身形。
「嗯。」
小舟到了岸边,长怀低声说,「上船。」
「我们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苏锦咬牙切齿地说。
绵涯依言上船,矮身钻进船篷里,却现里面已经坐了一个男人,豆大的油灯照出他那张脸,五官漂亮得令人心烦意乱。
在广场上吃完晚饭,两人弄了两碗水咕噜咕噜喝了,站起来肩并肩往睡觉的工棚里走。
绵涯一怔。
所以即使百思不得其解,现在他也忍住好奇,不再问了。
也亏他天生有认人的本事,很快就从记忆里找出这个不太熟悉的家伙——当年在军中选拔试中见过,这家伙不知是哪一营里挑出来参加选拔的。
苏锦哪里肯答应。
「狼裔?」
开始时苏锦总要追问绵涯,他是怎么做到的,但绵涯每次都神秘地笑笑,回答说,「你认了小肉虫这个名字,我就告诉你。」
「你认识我?」狼裔微微挑起好看的眉。
本事如果不够大,连限定的自己分内的吃食都未必可以领到。
绵涯笑了笑,「从前远远见过一面。」
苏锦摇头,心里很惊讶绵涯为什么每次都可以弄到过定额的吃食,在人人都想多吃点的民夫群里,这样做可要相当有本事才行。
一面之缘罢了。
「还要吗?」绵涯变魔法似的,又从怀里掏了一个馒头出来。
当日选拔试,狼裔很丢脸地被长怀踢下擂台时,绵涯刚好站在擂台下看热闹。
苏锦每咬一口,就要伸直脖子,拼了命咽下去,好半天,总算吃完了。
「你就是长怀说的那个救了他的恩人?」绵涯问。
两人沉默着把粥喝完,绵涯又从怀里拿出两个馒头,分了一个给苏锦,馒头掺着不知道什么杂粮米糠,又硬又难吃,可如果不吃,明天的活哪里有体力去做?
长怀把船撑离岸边,任它随意飘在水面上,放下竹篙低头进来,正好听见绵涯问。
又心忖,贵族就是贵族,喝个陈米粥,竟然也能喝得这样斯文。
他立即瞪着狼裔,目光既是警告,又带着一丝尴尬的恳求。
再瞅一眼。
狼裔脸上露出邪气的笑意,对绵涯说,「救他一命,我可是拼上了自己的性命。幸好长怀也不错,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所以他了誓,要跟在我身边,为我服务三年。」
绵涯蹲在地上,一手端着瓦钵,眼角瞅着他,见他一声不吭的慢慢喝着,心忖,这小子要是老实起来,倒也不惹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