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声一字一顿地吩咐,「记住,要崔洋主攻两个地方,一,是三桅船的桅杆,二,是三桅船附近的水底。」
「干什么!」子岩回头瞪他一眼。
尚再思立即道,「是!」
「喂,人家小两口相见,你过去干什么?」贺狄拍拍他,指指前方正在浅滩处又叫又跳又挥手,乐极忘形的凤鸣。
稍一沉吟,他已经对刚才在脑里忽然冒出来的想法考虑过一番,胸有成竹地霍然转过身来,沉声道,「立即给崔洋传令,把其他船只留给曲迈的投石机队处理,所有弩炮一律只对付中间的三艘三桅船。」
子岩抬头一看,脸色微红。
「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必须靠天时、地利、人和,」凤鸣指着那三桅船,有条不紊地分析道,「天时,就是摇撼三桅船的狂风,地利,就是波涛汹涌的海浪,而人和,就是我们精准优秀的炮手,和我这个什么都懂一点的主将。」
显然也知道自己一时鲁莽了。
天已经开始蒙蒙亮,巨大的三桅船随波摆动挣扎着,像一条死而不僵的巨虫。
“喂。”贺狄又拍拍他。
「那就让他们的第一艘沉在我们手上。」凤鸣看着风浪越来越大的海面,傲然答道。
子岩最恨他这样轻佻的动作,想骂他一顿,却又不像从前那样容易就骂得出口,只能无可奈何地横他一眼,低声道:「有话就说,众人面前,不要动手动脚的。」
罗登皱眉,思索着问,「说是这么说,但我们怎么才能弄沉三桅船呢?那可是一件大东西。再说,同国的三桅船,从来没有沉没过任何一艘。」
贺狄喜道:「不在众人面前就可以,是吗?」
战斗立即可告结束!
子岩绝不回答这种无耻的问题,问:「你刚才到底想说什么?」
「不错!」他用力一击双掌,神情认真地说,「三桅船就是同国军人心目中的神物,罗总管不是说船身漆成蓝色,是为了表示受到海神的庇佑吗?如果我们可以在同国所有士兵眼前弄沉一两艘三桅船,将完全击溃他们的信心,那时候,不管庄濮再怎么不甘心,也无法阻止一支丧志的军队溃撤。」
「哦,」贺狄咳嗽两声,得意洋洋地说:「我是想问你,我刚才指挥手下围堵同国船队,精不精彩?」
凤鸣神色猛地一动。
子岩想了想,虽然不想让贺狄太嚣张,但要昧着良心骗人,却又不愿意,只好说:「是很精彩,不过,你休想用这个来要挟我什么,或者要求报答。」警告地瞪着贺狄。
尚再思也不无遗憾,「很可惜,属下虽然想尽办法,炸弹的威力去还是有限,三桅船的船身如此之大,制船的木头又是精挑细选的坚硬木材,要阻挡它们或许可以,要直接把它们弄沉,却难以做到。」
贺狄深深看他一眼,柔声道:「我要什么报答?你在我身边,我就已经什么都有了。」
怎样才能在目前占据上风的情况下,以压倒性的姿态打胜这一仗呢?
子岩心脏募然一震。
同样的经历,凤鸣绝对不想再要第二次。
想起在底舱里偷听到的那些话,目光一时竟然无法和贺狄直视,不自在地垂落在甲板上。
西岸上血淋淋的小山一样的尸体,就是为这叵测的改变付出的惨痛代价。
这个海盗头子。
第一次交锋,他已经见识到战场逆转的可怕,本来大好的战局,只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就改变了一切。
自己怎么会…为了他而脸红心跳?
罗登提到的这个问题,确实让人头疼。
不应该…
凤鸣蹙眉深思。
艰难地和脑里的各种想法做着斗争,子岩却不知道,自己垂在大腿外侧的右手,已经被狡黠的贺狄在不知不自觉中,贪婪而珍惜地握紧了。
他停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其实,属下也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硬撑到底,庄濮是同国著名的硬汉,并不是轻易退却的人。要是他宁愿战至只剩一兵一卒也要打下去,恐怕…少主,我们的炸弹会不会不够用?同国的战船数量太多了。」
与此同时,另一对经历别离的爱侣,也已经重逢。
罗登道,「他们是还不死心吧,毕竟同国战船称雄天下,除了单林海盗,他们在水上向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何况是我们人数这么少,被他们追到孤岛的几百个人?」
湿漉漉的两人,在海中紧紧拥抱在一起。
再打下去,不知还要牺牲多少人命。
「我不是做梦吧?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容恬!真的是你对不对?」
「唉,要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们自行溃退就好了。」
「当然是我!」容恬用力搂住怀里的熟悉身躯,狂吻着想念到疯的脸颊,深深叹息,「当然是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就连罗登这个几十年来习惯了萧家冷漠家规的老总管也觉得,有人情味的少主比老主人更令人想忠心服侍。
凤鸣高兴地让容恬的双臂困住自己,仰着头,接受他热情到极点的、无穷无尽的热吻,一边嘴巴问个不停,「容恬,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你怎么带着单林海盗的船队来了?刚才你把同国船队打得好惨,你这么会打海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
虽然有点天真,却令人心无时无刻不感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