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星道,「那个四边中间都压线的缝法,就是秋蓝捣鼓出来的,她会很多压针法呢,一样一样地试。啧啧,奴婢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棉甲里头玄机那么多,别说材料考究难死人,就是换个缝法,效果也会不同。鸣王眞聪明,一开始就知道要注意缝法。」
烈儿从始至终,都被他缚着背在身后。
凤鸣知道,她所说的缝法,其实就是指和防弹衣原理相似的多层分散力度原理。这些侍女虽然不懂物理,但仅在自己模糊的提点下,一样一样锲而不舍的尝试,一次不成,便再来一次,终于成功。
千钧一!
眞的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追兵登上土坡最高处,朝下方一览无遗地察看情况时,余浪刚好来得及把身形藏入了三岔树干的茂叶之中。
「她们每制一件出来,都会悄悄抓容虎帮忙用弓箭和剑来察看效果。后来还现,这种棉甲抵挡弓箭很有效,箭射在上面,杀气都散开了,难以穿出洞来。但如果直接用剑去扎,就容易被扎坏。」秋月拉着秋星的手,轻松地晃着,忽然露出个恶作剧般的笑容,向凤鸣告密道,「秋蓝原来很凶呢,逼着容虎答应,在没有成功制出她们满意的成品之前,绝不告诉鸣王你。」
马嘶声更为清晰。
刚刚说完,就唉哟叫了一声疼。
余浪手脚并用,迅攀上附近一棵枝干最茂密的大树。
原来被秋蓝暗地里在腰上拧了一把。
此刻稍有犹豫,就是死路一条。
凤鸣眼睛又亮又圆,像头兴奋到极点的小虎,大喜道,「现在告诉我,是不是就说明,我看见的这件棉甲,已经是你们满意的成品了?」
不耽搁任何一秒地做完这一切,恰好听见马蹄声和人声从山坡背面传来。
秋星和秋蓝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莹眸又自豪又欣慰,一同转过头来,对凤鸣绽放花般笑容,同时肯定的点了点头。
余浪以最快度冲向水边,制造出红色液体一路流淌的痕迹,到了水边,取下皮囊丢入水中。
「这件棉甲,已经套在木头上被容虎用弓箭射过十几次了,没有一点破。能否抵挡近身兵器不敢说,但如果是战场上远攻,或者像阿曼江那次遇上单林的箭雨,一定能帮上大忙。」
殷红的血一样的液体从皮囊中喷涌而出,淌往草地。
「奴婢还试着做了几件不同的,分别用三层、五层、七层棉花压缝,当然层越多,效果越好,不过五层的要防弓箭,已经很好了。如果用了七层,棉壳又硬又厚,会很不方便,穿着也难受。」
余浪正在生死关头,哪有时间和他废话,把摔落时掉到草地上的弓箭拾起挂在身上,拔出匕,居然往自己腰上挂着的皮囊上一扎。这皮囊是余浪从包袱里取出来挂在身上的,烈儿一直以为装的是水,现在一看,大为惊讶。
「第一件缝得粗陋了点,不过以后知道该怎么做了,会缝得更漂亮的。」
烈儿心情刹那间从天到地绕了个来回,尚未松下一口气,现余浪显然留有后招,顿时又警惕起来,道,「就算你跳进水里,永逸也会派人在下游搜查,你逃不掉的。」
「棉甲很轻,穿着也可以跑得快,我们先告诉鸣王这个好消息,等大王回来了,再让鸣王告诉大王。让大王好好高兴一下。」
余浪眼睛灼灼有神地打量着不远处湍急的流水,沉声道,「滚下来时脑袋磕了一下,竟差点昏过去,幸亏醒来及时。」
侍女们你一言我一语,有条不紊,再不是过去那只知道玩笑嬉闹的小女孩。
烈儿像被什么狠撞了一下胸瞠,大震,随即醒过神来,「你没有受伤?」
骄傲的参与感把她们被掩盖的智慧和魄力一股脑地挖掘出来,以令人感动的光芒瞬间呈现在凤鸣眼前。
龙精虎猛的动作,看不出一点受伤的痕迹。
凤鸣抚着凝结了她们心血的,目前只是「样品」的棉甲,一股热劲直冲到喉头。
肌肤轻触,本来伏在地上的余浪却猛然动了动,下一秒就警觉地跳了起来。
「你们……你们知道自己作出来的这件东西,有多重要吗?」凤鸣的声音中有微微颤抖。
烈儿掹一个激灵,失神般,忍不住把脸依恋地靠向余浪颈后。
深呼吸,涌入胸肺的,是每一分都充满拼劲的新鲜空气。
痛,如冷薄的刀片,在天地失色的空洞中扎入心头。
和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改变历史的感觉如此令人感动。
要是余浪把凤凰甲穿上,也许不会生这样的事。
这瞬间,彷佛正前往西雷的容恬,还有越重城的千林卫秋娘,东凡的烈中流,正被永逸挽救中的烈儿,都突破了时空限制,彼此拉近到咫尺距离。
如果不是受伤很重,余浪这样的高手绝不会摔下马。
在他身边,和他一道。
他听见了余浪刚才的惨呼。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壮志。
他自从被下药后体力就变得虚弱,一夜的逃亡奔波耗尽了他的元气,再这么又跌又滚又撞,连神志也变得不清醒起来,睁开眼后,迷迷糊糊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余浪中箭了。
而壮志,都着眼天下。
烈儿喘着气睁开眼睛,视线还是模糊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