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寄在社交场合是不怎么喝酒的,一场宴会?下?来,最多?喝个一两杯,私底下?也是浅酌即止。像今天这样一次性喝了四杯不知道掺杂了什么的烈酒,出了包厢就晕过?去。
他的棱角分明,下?颌坚毅,即使是在睡觉的时候,也是满面寒霜,不可?亲近的模样,除了唇瓣微白,显示了他是个病人。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医用吊瓶往下?滴水的滴答声,安静得景致盯着程寄这张脸了好长一会儿呆。
随后她目光放远,看向房间的装饰。
半年了,和半年前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时候她离开得匆忙,以至于现?在回?忆起来已经?没有任何细节,只记得当时自己被巨大的“心?死”包裹住,一心?想要逃离这?个束缚住自己的地方。
可?现?在她又回?来了。
而且她的手被昏睡过?去的程寄紧紧握着,不许她离开。
怎么会?这?样呢?
不应该这?样的。
景致的目光重新放回?到?这?张平和宁静的脸上,忽然有种无力感。
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6今安进来,手里拿了份单子,朝着景致走过?来。
他似乎对景致有些偏见,把单子递给她,语气不太和善地说:“医生交代的注意情况都写在上面了,你等会?儿注意着点?吊瓶。”
景致愣了一愣,意识到?6今安是想让她照顾程寄,她轻声说:“我也要走了,你和家里的阿姨说吧。”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油盐不进呢?”6今安不悦地皱着眉。
景致之所以现?在站在别墅里,也并不是因为她良心?现?,而是被6今安强扭来的。
那顿饭局本?来就是他和程寄两人私底下?吃顿饭,都没带助理,程寄晕了之后,他还要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一个人哪里顾得了这?么多?。
6今安:“他这?样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就不能照顾照顾他?”
被握住的那截手腕热烘烘的。
景致低着头,脑袋嗡嗡响,犹犹豫豫地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又没有让他主?动?帮我。”
6今安本?来就对景致印象不好,一听这?话就炸:“你说说你这?个人好没良心?,我不知道你们两是什么原因分的手,但他起码在这?件事上没有错,一直护着你,这?个酒要不是他替你喝,帮你出了头,你以为你能躲得了?”
“只要你还想在这?行混,那姓马的有的是办法把你饭碗砸掉,这?个酒你不喝也得喝。”
“你连这?点?都想不明白?还是你故意不想想明白?”
他说的都是实话,嘴皮子又利索,景致咬着唇,目光愧疚地看向别处,无可?辩驳。
6今安继续为程寄打抱不平,“你照顾别的男人这?么起劲,都不愿意给他看个点?滴?”
“什么男人?你别瞎说。”她好不容易出点?声音。
“就是横店那个,还照顾这?么久,你以为程寄不知道?他眼巴巴地从国外跑回?来,想和你道歉说清楚来着,结果就看到?这?个,你说他气不气!”
6今安越说越着急:“你知道他这?次从国外回?来都付出了什么?”
“关家父女想杀了他的心?都有!”
他的声音响亮,像块石头压在景致身上,将她变成轻而薄的纸,一捏就碎。
楼下?的陈管家听到?动?静,连忙冲到?楼上来,见到?气汹汹的6今安,不安地问:“生什么事了?”
6今安看了程寄一眼,似乎因为他和景致的争执声,即使在沉睡中也不安稳,他叹了口气。
和景致说了声抱歉,“对不起,你刚才的话实在是刺激到?了我,有些失态了。”
“你想走就走吧,没人会?拦着你。”6今安转身就把单子塞到?陈管家手里,随后捡起凳子上的衣服就要走,走之前对陈管家说:“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脚步声渐渐远去,陈管家终于理清状况,“景小姐,你也要走?那程先生怎么办?”
陈管家属实是有些不知所措,在过?去五年里,程寄很少生病,印象中都没有在家里输过?液,如果景致也走了,那她要不要和主?家那边说一下?情况?
景致侧着脸,黑色的高领打底衫之上露出半个白皙的杏面桃腮,目光从程寄的脸上渐渐流淌下?来,最后定格于握住她那只手的腕子上,黑色的圈松松箍着。
她摇了摇头,叹息说:“今天我看着吧。”
*
景致到?了第二天下?午才醒来,看了眼手机,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昨晚她一直陪着程寄,注意着点?滴,等点?滴挂完已经?是凌晨两三点?,她稍微转了转被握住的右手,可?以松动?了。
那时候她太累,帮程寄拔了针头后就睡在了客房。
她起床,从房间出来后先去了主?卧,只是脚步走到?门前就停下?了,景致想,不管程寄好没好,她都要走了。这?个时间点?家里有人会?看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