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钰生到达麦当劳时没有见到小鹊和徐夕瑜。他点了一杯奶昔,坐在落地窗边。
他飞奔回家时还在懊悔不该好端端地突然冲徐夕瑜闹情绪。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打开电脑,把精神集中在绘制坂田银时上,竟真的进入了全神贯注的状态,到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午间时分,贺图几乎已经完成。陈钰生裹在一种巨大的成就感中,随意地修了修人物袖口的勾边与头的高光,这才想起一个半小时以前,摆在书桌边的手机屏幕亮过一次。
陈钰生有一支诺基亚滑盖手机,主要用途是上学汽车路上听电台。他没有短信、打电话的朋友;对消失已久的父母会联络自己也不抱什么希望,所以这个暑假他几乎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过。昨天晚上,在小鹊家,他把手机号码告诉了徐夕瑜。刚才集中注意力作画忽略了手机,现在回想起来,他感觉这一亮必是徐夕瑜的信息。就在这个念头诞生的同时,他的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想见到她——看看她究竟要怎么帮小鹊找妈妈。陈钰生为自己的冲动寻找到合理的注释。
如今,他坐在麦当劳,仍旧在为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寻找注释:直接信息问她在哪里,很合理,因为本来就是她叫我来这里碰面的。
陈钰生在一种毫无必要的左右为难的煎熬中,等待着徐夕瑜的回复。
在离家三公里外的一个农贸市场里,陈钰生撞见徐夕瑜和小鹊,她们正一人拿着一个番茄啃。午后的市场又热又闷,她们的谈话却令陈钰生心尖凉。
徐夕瑜说:“……消失的父母就在那里,或许不止我和你的。”
他赶忙走过去:“你们在说什么?”
徐夕瑜很淡定:“来啦。”
与她的淡定形成对照的是小鹊的激动。才不过一个晚上而已,这个小学生已经对陈钰生产生了亲近感。她跳到陈钰生身边:“你怎么会来?”
陈钰生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去:“她叫我来的。”他避重就轻地指指小鹊的嘴角,提醒她比起关心他前来的理由,更重要的是擦干嘴边淋漓的番茄汁水。
小鹊显然没有那么轻易放过他:“徐夕瑜叫你来的呀,怪不得。”
陈钰生敏感的心被小学生张扬的八卦语气刺伤了,好在伤势还不严重:“你们有什么进展吗?”他把目光投向徐夕瑜,她正仔细地用纸巾擦拭手指,对小雀的起哄毫不在意。听到陈钰生提问才抬起头来,陈钰生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
“没有,但很快了。”
陈钰生和小鹊跟着徐夕瑜来到农贸市场最深处的废弃摊位附近,这摊位是卖鱼的,斑驳滑腻的鱼缸和沾着鳞片的砧板仍未撤去,似乎刚刚搬走。看来市场深处确实算不上好地段,连着卖鱼摊的两三家铺面都是无人经营的状态。徐夕瑜走进卖鱼摊,左顾右盼,陈钰生和小鹊一头雾水。
“关门了……不会吧。”徐夕瑜眉头皱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刚才你好像说,很多人消失了,都在这里?”陈钰生问。
徐夕瑜目光犀利地扫过陈钰生和小鹊,缓缓地说:“我见过。”
“昨天下午我在这里……闲逛,看到一个人掉了东西,就捡起来想还给他,但他脚步很快,我就跟着他,现他并没有买菜,只是单纯地兜圈子。我在后面叫他,他却像没听见。我亲眼见到他拐进这里,可我跟过来的时候,卖鱼摊除了店主,一个人都没有。这间卖鱼摊一定存在着异次元空间。”
小鹊听得入了迷。陈钰生听到此处终于绷不住了:“你是认真的吗,异次元空间?”
徐夕瑜打开自己的包包,翻着什么:“如果不是异次元空间,那你该如何解释这个人的消失?”
徐夕瑜拿在手里的是一张身份证,印在上面的女人头像模糊,她跟踪的原来是位女性。
“妈妈!”小鹊大叫。
陈钰生呆住了。
徐夕瑜示意小鹊小点声,接着继续讲:“我找到身份证上的地址,家里没人。我等了一会儿,结果不仅等来她女儿,还等到了你。也算是奇遇。”
陈钰生想,这恐怕不能算是奇遇。如果依徐夕瑜所说,那么他的父母很可能也是从这里消失的——他们和小鹊的母亲一样,平时会来逛这个市场。更重要的是,小鹊的母亲和他母亲是认识的。这一切,或许是一场巨大的阴谋。但是,21世纪的中国存在异次元空间……实在是比坂田银时所在的那个有着天人的江户还要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