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問我:「最近楊舟去哪兒了?晚上沒空調,他還這麼荒野求生不會中暑吧。」
我說:「不知道,很久沒見到他了。」
舒悅說:「你們吵架?」
我有點兒心煩意亂,說:「放屁,誰會跟他吵架。」
事實是,我感覺到他在躲我,但我不知道為什麼。
第11章你現在不躲我了嗎
舒悅的表哥周森不久後回了美國,我沒再見過他,也沒和舒悅說那天晚上的事情。因為沒什麼必要,這個人根本不重要,不至於影響我和舒悅之間的關係。
但我想來想去,楊舟的反常或許是和我最後說的那段話有關。gay、同性戀……這些對於他來說,大概還是有些奇怪,可能讓他覺得不自在了吧。
畢竟,我們一直接受的是「相同」的教育,「少數」一旦冒出個頭,總是最先讓人覺得驚奇,驚奇再過不久會變成害怕和迷茫。這時候要是有個人跳出來,說這是錯的,千萬別理它。圍觀的人群一定心裡舒了口氣,因為終於不用再思考了,只要和其他人說一樣的話,做一樣的事就好。
那樣是安全的,那樣是輕鬆的。
晚上我在家看電影,看《藍宇》《春光乍泄》和《喜宴》,這些電影裡的故事經過了鏡頭和語言的加工,已經很難再讓我找到什麼答案。有意思的是我在尋找「答案」,但我連「問題」是什麼都不知道。
隔天,舒悅打電話給我,我還在飯館幹活。她問我提不提供送貨服務,我說一般不。她在那頭笑著說,那沒問題了,我是二班的,你送十八份盒飯過來,賣我們二十一份,記得加份小菜或者湯啊。我一下子明白舒悅腦袋裡在打什麼主意,我立刻說,好的老闆,老闆大氣。
中間差價我賺了,我就算爬也要爬過去。我動作麻利地打包了盒飯,跟老闆打了聲招呼,他聽到有生意當然沒什麼意見,只是囑咐我路上小心點。
我把盒飯都裝在袋子裡,騎著小電驢一路火花帶閃電地去到舒悅的集訓隊樓下。夏天裡學校變得空空蕩蕩,學生大部分都走了,但是那些樹蔭、小道、教學樓都在那兒,什麼也不改變,仿佛一場無人的情景劇。
我剛摘下頭盔,卻聽見身後又傳來動靜,扭頭看見楊舟也騎著小電驢,腿邊放著一箱可樂。見到是我,他嘴巴微微張開,又迅地變成了上揚的弧度。
「嗨。」他說,「謝然。」
我說:「嗨。」
他說:「我沒想到你也在這兒,集訓隊嗎?」
我指了指那兩大袋盒飯,懶洋洋地說道:「不是,來給舒老闆送午飯。」
「我也是。」他笑道。
楊舟把小電驢停好,輕鬆地撈起那箱可樂,然後單肩扛著。我拎著盒飯,跟他一起去走樓梯。我走在他的後面一點,能看見他扛起可樂時微微隆起的背部肌肉。
我說:「五樓。」
他說:「嗯。」
我倆在五樓找了半天才找到,集訓隊在一個單獨的小機房,窗戶全都用藍色的窗簾關嚴實,從外面看什麼也看不見。等舒悅打開門,裡面又傳出一陣驚人的冷氣,跟個冰窖差不多。
舒悅一看到我倆歡呼起來:「飯和可樂都來了!」
集訓隊裡面的人都圍了過來。
有個戴眼鏡的男生對我和楊舟說:「進來吧,外面肯定熱。你們倆……也是本校的嗎?」
我說:「是的。」
楊舟看了我一眼,決定什麼也不說,只是跟著點點頭。
男生說:「你們坐會兒,我把錢給你們,辛苦了。」
舒悅過來找我和楊舟說話,像只小狐狸一樣對著我們眨眼。我低聲問她學長是誰,她說皮膚最白的那個。我和楊舟都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夏天的陽光都把我們曬黑了一度,也許只有在集訓隊的空調房裡才能找到舒悅喜歡的那種男孩。
我和楊舟拿到了錢,集訓隊裡老師出去吃小灶了。他們也不學習了,可以打開電腦玩玩遊戲。舒悅拉著我們,給我們看她今天學的東西。dreameaver,做網頁的軟體,我看她筆記抄了很多頁,很像是那麼一回事。
「那你現在能做網頁了嗎?」我問。
舒悅謙虛地說:「還不能,我現在只會簡單地搭建一個框架……你看。」
楊舟比我感興,他問:「學了這些做什麼?」
舒悅神采奕奕地說:「去比賽啦,有個職業學生技能大賽,我們隊是電子商務網站搭建之類的。」
我看她這隊伍里挺多人,但舒悅悄悄跟我們說最後只會選三隊去參加,每隊有三個人,各自的分工不同。楊舟說這競爭好像還不小,舒悅像是找到了知音,瘋狂拍他的肩膀,說對吧對吧。
「你慢慢學,我要去打工了。」我說。
楊舟跟著我:「我也去。」
舒悅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挽留道:「再坐會兒嘛。」
我笑了笑,掀開她的鴨舌帽,壞心眼地摸了摸她那顆圓滾滾的腦袋,我說:「獼猴桃。」
舒悅頓時罵我:「滾滾滾!」
這感覺挺奇妙的。
臨走前我站在他們機房門口又看了一眼舒悅,總覺得她像是一鍋白粥里的……嗯,一鍋白粥里的大紅棗。不合時宜。我知道她跟我一樣對學習沒什麼興,腦子靈活但是一般不用在正道上,但沒想到她有一天還會這麼拼命,雖然動機有點不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