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凛转过身,白烬这话入了耳,竟觉得他有些委屈似的,“小公子,我如何这般说话不算数了?”
孟凛今日眉眼温柔,像是要说几句真心话的模样,他打量了白烬一身装束,“白烬如今算不得小公子了,白将军披挂上阵,今后是人人传颂的大将军,以后建功立业,白烬,我替你高兴。”
他虽是有些舍不得白烬走,却知白烬这一生的夙命定然会与战场扯得上关系,不管他们来日的关系会是什么走向,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怎么也不想一拳打到绵软的真心上。
“我此去山高路远,你在京城诸事小心。”白烬对视着他的双眼,“你平日里莫要日日出去吹风,这几日下雨也莫要淋雨,也别忘了喝药,林归我并未带走,遇到什么麻烦你让他去羽林军找人,应当无人会拦他,有事也可去找六殿下以及……应如晦应大人,还有……”
孟凛不禁笑了,“白小将军竟然也会如此€€嗦。”
“……”白烬欲言又止,“也罢,此去应当也不算久,家中桂花树开的时候,我应当就能回来了。”
“孟凛……”白烬似乎又犹豫了片刻,这才沉声问道:“我,我回来能吃桂花糖糕吗?”
孟凛方才生了白烬已然不是小公子的感觉,却又被问及桂花糖糕,白烬尚且还是十二岁的时候吃过他的糕点,那时的小白烬吃药嘴上说不怕苦,可谁小小年纪不怕苦啊,孟凛这番不禁偏头想:小公子怕还是小公子吧?
“能吃,我此后就有月俸了。”孟凛拍着胸脯道:“吃了小公子这么久的白食,下次换我来请你吃饭。”
看着孟凛笑,白烬心里竟是又生了愁绪,从前离开京城,他只当孑然来去了无牵挂,可如今一算,至少是几月不能归家了,这不舍缠得他心里不乐。
但白小将军一言既出,做不出临阵后退的事情。
“那……我可以……”白烬不禁抿了下嘴,他忽而道:“我早就不与你瞒着我的心意了,今日一别,至少几月难归,你……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孟凛一怔,怎么这话忽然就转到了这里?
“……”孟凛面带难色,“不是,白烬,这话你昨日才……”
不对,孟凛反应过来:亲我一下……是……我来亲?这白烬怎么还带得寸进尺的?
见孟凛脸色一变,白烬不禁将心中惆怅显露于表,“罢了……”
“我此去凶险……”白烬仿佛欲言又止,竟是只微微沉下了眸子。
孟凛心中叹气,历经了前段时间的事情,白小公子在他面前的凄楚模样他看得比往日几年都多,他自以为自己看破了他的这般面目,却是在“此去凶险”面前又犹豫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就算前世的白烬能得胜归来,万一再有变数呢?如今的变数又岂止一二。
何况……有些事情就是避无可避。
孟凛见着白烬的头微微低垂,这个高度他同白烬竟是正正好地能够平视着,孟凛手指在衣袖里下意识打圈,心中已然打翻了遍地的百般滋味。
他二人如今相视的距离并不算远,不过是日常说话正好的位置,孟凛往前扫了眼距离,他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步子踩得很轻,一步就几乎走到了白烬跟前,孟凛忽然偏着头,眼神复杂地随意往白烬脸上一靠,像是小鸡啄米一样地往白烬的嘴上啄了一下。
“……”孟公子感觉自己没干过这种事,他几乎要把自己的耳朵都给烧烫了,脸上都给这般热意红成了并不惨白的样子,他随之咽了口口水,这感觉太奇怪了,明明……明明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心里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不就是浅浅地亲了白烬一口吗?
白烬却是只愣了一瞬,他抬起眼眸惊讶一闪而过,却是正经地又拉了下嘴角,“孟凛,你……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孟凛仿佛听到什么离奇的话,白烬这……这这这,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怎么不认真了。”孟凛有些恼了一样,话却说得不大声,“我明明……”
孟凛尚未说完,白烬忽地借着这亲近的距离,伸手揽过了孟凛的肩膀,他微微低头,这距离他几乎听到孟凛的鼻息,白小公子眨了下眼,再闭眼时,竟是往孟凛的嘴上又吻了过去。
白烬吻得很轻,像清风不绝地吹着脸,缓缓的呼吸落在孟凛的鼻息处交缠,白烬的手顺势又将他拉进了怀里。
冰冷的甲胄与滚烫的鼻息仿佛让孟凛置身水火,无法直面的心仿佛在这一刻澄明地站在了镜前,他大概……是能听到自己怦然的心跳声的。
世间的天理人伦犹如枷锁束缚着人循规蹈矩,孟凛始终不清,白烬这样谨守礼仪的人为何会喜欢他?他出身带着罪孽,他活着带着病痛,鲜血与算计都难以让他看到明媚的来日,可他仿佛在白烬的真心里看到了他不敢选的将来。
风花雪月朝着他迎面扑面,他一丁点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孟凛昏了头,他伸手覆在白烬的背上,鬼使神差一般地又走近了一步,他在这缠绵里触到了白烬的口齿。
这一刻悱恻的交缠仿佛将时间拉长了无尽,却又戛然而止一般地觉得不过片刻。
雨滴落在水洼里散出涟漪,周围静得甚至未有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