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远算是得了恩旨,从前羽林军因为他是少将军而敬着他,他像是娇养大的金丝雀,其实从没飞出过笼中。
等到出了大殿,外头天色并非很好,皇宫上空连鸟都少有飞过,满天蔽了阴云,略微有些阴沉。
楼怀钦走在楼远前面,宫墙下他身高体壮,威武的将军回过头来对小儿子说:“陛下交代的事情,你可有什么难处?”
楼远呆愣了一瞬,“父亲……”
楼大将军极浅地笑了下,笑容同他威严的脸有些不太相配,凭空多了滑稽似的,他问道:“阿远,你可知为父的名字从何而来?”
楼远许多年不见父亲这样同他说话了,他反应了会儿,“……儿子不知。”
“我来圯桥上,怀古钦英风[1]。”楼怀钦读起诗来晃了晃脑袋,像是刻意地掉着书袋,“写的是个有名的大将军,迹之前也不过寂寂无名,少有人生来就是将军,年少无名往后大有作为的人比比皆是,张良有幸别人传给他太公兵法,往后纵横疆场建功立业,得我辈后人仰望。”
“阿远……”楼怀钦停下步子转过身来,他高出半个头来正对着楼远,慈父脸上带着严肃,“我守了一辈子皇城,没受过秦裴那样的气,也和……”
楼怀钦摇了摇头,“不说那个人,我同你的几个兄长都曾说过,京城狭小,为将者心胸开阔,大宋四境之内,何处都可为家,可又要心胸狭窄,因寸土都是不可退让之地,你所选的路我不加干涉,张良将军开疆拓土,怀古钦英风,为父何曾没有动过这等心思。”
楼远仿佛忽然浸润在了温水里边,将他从头到脚地从冬日的寒风里剥离开来,整个人多了暖意。楼怀钦平日很忙,楼远时常会见不着父亲的面,父子的温情少有地靠着饭桌上的谨守礼仪来维继,可楼怀钦却很懂这个儿子,他已经不是个躲在他羽翼之下寻求庇护的孩童了。
楼远在父亲面前低下头,虚心地受着教一样,“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阿远呐。”楼怀钦拍了拍他的肩,他想着事情道:“白烬虽然年轻,行事却还算稳妥,唔……不像他师父,他师父当年是个莽夫,和朝中哪个将军的关系都不太好,但因为他师父是秦裴,陛下重用他是为了今后,南朝的事情终究是要解决,这些年的恩怨越积越深,只会有一个你死我活的结局,我朝这些年……”
说到这里,楼怀钦停顿下来,他又将脸上的情绪一并收好,转身继续往前走,“罢了,你改日请白小将军过府一聚,他倒是有些……像我一个故人。”
楼远反应不及,只跟着走上去,“是,父亲。”
父亲这是……看出他和白小将军的筹谋了吗?
楼家父子出了皇宫不久,圣旨便先后传去了司马家与大理寺。
司马菽还在收拾着今日再去宫里哭一次惨,陛下却正正送了东西和旨意过来€€€€明面上派了人送东西过去安抚,实际上却搜了司马家的宅院,司马菽给当头敲得不知所措,哭闹不成还得了禁足的命令。
而大理寺那边却是被催着呈上证据,大理寺的人很有眼力见,对传旨的内宦明暗里推敲,仔细斟酌后将移尸的证据呈了上去,还附上了一则近日京城里的童谣€€€€那胡言乱语的乞丐想是神志不清地听岔了童谣,如今死无对证,当初的攀诬实在是当不了证据。
而为了阿芙蓉之事不打草惊蛇,司马平的案子以不慎落水草草结案,背后却还在继续追查。
幽香飘荡的暗巷给封了彻底,而紧接着如火如荼办起来的,是开始接济京城里流民了,一面清查阿芙蓉的买卖,同时一场大雪过后,寒风刺骨中潦草收场的人命不在少数,国库里拨出银子来为了民生,太子和六皇子也是打头开了私库捐钱搭起了粥棚。
年底岁末,一番肃清流毒的隐秘追查之下,铺天起了些温情似的,竟给京城的年末添了人味,更又聚起了些难聚的人心。
作话:
注:[1]“我来圯桥上,怀古钦英风。”出自李白《经下邳圯桥怀张子房》
这章走得太无聊dbq,下章解锁白小公子相关主线剧情。
有没有小可爱愿意跟我唠个不要钱的,呜呜作者很好勾搭
第32章将门
而白小将军洗清脏水的同时,孟凛的风寒也差不多大好。
烤着炭火开了窗子,孟凛这几日像是想明白了些事情,脸上不见了忧愁,病气也少了不少。
“常叔。”孟凛披着外衣在炭火边坐着,眼睛盯着火里烤着的橘子,“白烬现在应当已经出门了吧?”
橘子烤出了甜香味,吴常拿着火钳给橘子挑着打了个滚,露出了焦黄的那一面,“午后就出了,但白小公子去司马家吊唁,难道不会不合适吗?”
“清清白白有什么不合适的。”孟凛随意地沉眼说着,像是只对橘子感兴趣,“虽然司马平已经死了这么些天,但白烬早先出不去门的旨意不是司马菽亲自去闹的吗,白小公子有情有义不跟他计较,真是够给他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