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那人才缓缓移步,孟凛房里的蜡烛早先被他吹灭了,他又一支支点上,才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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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冬日里多是阴天,孟凛一觉醒来已是不知时辰,他起身时看了下屋里的蜡烛,已燃尽了,一夜睡得还算安好,前半夜梦到些不大愉快的往事,后半夜倒是安眠。
整个院子里就剩了他一人,忍着冬日里的冷意,孟凛不情愿地披着衣服去了厨房。
身娇体弱的孟凛前世刚在京城里过惯了舒服日子,这会儿他生了许久的火,竟觉怎么都点不燃,他搓了搓冻僵的手,干脆不弄了,他无奈地想:常叔怎么还不回来。
如今连陈玄也不在了,往日里他的生活起居都是吴常照顾,常叔本是他母亲的人,母亲殒命,便跟了孟凛,孟凛一向把他当亲叔看待。
吴常骑马去淮北已经几日,乃是为孟凛取入京的路引,为着他此次入京考取功名之事。
孟凛走到满是枯叶的院中,刚伸手拿了扫帚,便听到了“吁€€€€”的一声,他欣喜地丢下扫帚:早饭有望了。
敲门声一响,孟凛便开了门,如今的他遭了次大难,对着身边的亲近人越亲近了些,他开门便温言软语道:“常叔回来了。”
归来的的确是吴常,他年过不惑,向来不善言辞,眼里像沉了块巨石,纹丝不动,他从前混过江湖,乃是拿刀的身手,只不过年轻时失了右臂,如今右手衣袖里空荡荡的。
吴常说话一贯的平静,神情却好似带了丝波澜,他轻皱着眉道:“白小公子回来了。”
“谁?”一丝波澜在平静的湖面上总会恍惚出惊涛骇浪的影子,孟凛耳力不算太差,却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小公子……
白烬?
虽说白烬与他同出一乡,但从前这个时候白烬应该是刚去了京城半年,如今正是呆在羽林军中,皇帝赏识,皇子结交,正是大好的前程,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回到祁阳。
吴常不爱多说话,他偏了偏身子,往右走了一步,后边还站着个白衣的男子。
男子气质清冷,正像初冬的寒山,一眼望去岿然不动又清尘脱俗似的。
“……”孟凛仿佛回到了昨夜梦里,周围冷铁环伺,冷冰冰的将军带着杀意走到他面前,孟凛干巴巴地开口:“白烬。”
梦里的话同现实重叠,让孟凛一时晃了神。
€€€€面前的白烬,又是来捉拿他归案的吗?
孟凛的眉头里锁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敌意,眼中还闪过了丝疏远。
但紧接着孟凛竟笑意盈盈地弯了弯那温雅的桃花眼,载着些许久未见的惊喜道:“小公子回来了。”
上一世京城里少有人知,白烬和孟凛乃是同乡,也是邻里,认识了很多年,从前孟凛就是一口一个“小公子”喊着白烬,可谓交情不浅,只不过在往后被京城里的风云给磋磨得半点不剩了。
但如今从头来了,孟凛暂时也不能让白烬看出自己的反常来。
白烬却没弯上嘴角,他手里抱着个不大的瓷白色坛子,十七岁的少年生得朗目疏眉,其间却好似有些愁绪,他点了下头,“嗯,我回来了。”
白烬那有些低沉的声音听得孟凛有些了愣,他竟从白烬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里读出了些眷恋的意思来,可他当即便当了错觉,他想着当年会用的语气,“小公子怎会现在回来?”
他上前一步走着台阶,笑道:“我还以为要去京城才能见着你了,这冬日里风大,不如进来坐坐?我这会儿连早饭都没吃,不知你饿了没有?”
吴常在一旁好像欲言又止,白烬却是摇摇头,“不用了。”
他似乎还考虑了会儿,提醒了句:“如今……已是午后。”
“……”孟凛有些尴尬地僵住了笑意,“这样啊……”
而白烬长身玉立地站在寒风里,仿佛是冰雪雕刻成的,带了一身的风骨,他平淡道:“我只是来……看看你。”严珊停
孟凛恍惚感觉一阵微风吹过去了,让他心头不禁异样地跳动了下。
假装出个交情甚笃的模样他很是会做,可是当他试着转换从前的角度,现在他看着白烬只想起那个曾经抓他入狱的白小将军,而如今站在面前的,却是与他有过五年交情的邻家白小公子,他往日虚情假意的笑脸对谁都适用极了,可他却突然现:白烬好像不大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