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苏阮便收到了从京城来的回信。
狐狸娘做主替她定下那位世袭五代爵位的小侯爷做夫君,只等他二人进京,便降旨赐婚。
因此,这几日的时间,白绒都在清点与收拾离府要带的物品,还提前下山雇了一辆前往京城的马车。
今日便是她们要离开的日子。
谁知道消失已久的曜灵竟然找上了门。
白绒对曜灵这个隐瞒身份的“捉妖天师”还保有警惕,不知他所言真假,只是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苏阮身前,言辞不满地赶他:“快走!我们小姐已经有未婚夫了,还是名满京城的武安侯,夫人与老爷都满意得很。”
“不要再来纠缠我家小姐了!”
曜灵僵直地站在那里,没有动。
他没有去看白绒,更没有听她说什么,视线很轻易地便掠过她,看向身后那个娉娉婷婷、如芙蓉般秾丽美好的少女。
苏阮也在看他。
良久,少女轻轻垂了眼,回避视线,告诉他:“走吧。”
“曜灵,你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青年没有动。
今晨闯后山大阵时,他是靠着要见苏阮的那股执着与不舍,才走到最后一步,勉强活着出来。
等那些日日夜夜、辗转反侧的心心念念,皆化为眼前的现实时,少女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却面带遗憾,与他说自己有未婚夫的话?
曜灵不能够再想。
他靠着意志力第一时间来到这里,一直绷紧的神经,此时倏而松懈下来,面露茫然,一股又一股的疲倦涌入受了重伤的身体。
青年毫无预兆地摔在地上。
眼前一阵阵黑,自始至终撑着的眼皮渐渐阖上,耳边似乎响起了说话的声音。
他再听不见。
好累啊。
这一切都是梦吧。
一场噩梦。
*
因为曜灵突然昏倒在府门前,苏阮前往京城的计划再次被耽搁下来。
好心的小狐狸又一次收留他。
直到白绒请来山里有名的人参精大夫,主仆二人才明白曜灵伤得有多重。
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入眼是各种各样扭曲可怖的伤痕,尤其是右下臂的那一处,被划出一道几乎贯穿整只手臂的伤口,血肉翻卷出来,仅抹了药止血,连包扎都没有。
白绒看了都觉得不忍,将头别过去,不敢再看。
“这位公子伤重至此,竟然还能活下来,可想而知他当时的求生意志有多强烈。”将满头银梳得齐整的老者,捋了捋自己的雪白长须,又沉沉叹了口气,“昏睡中都不安稳,也不知在惦念些什么?”
闻声,白绒又偷偷瞄了小姐一眼。
苏阮一手揣着手炉,拢了拢身上的貂毛斗篷,脸上并无异色,只是叮嘱大夫治好他。
人参精暂时在苏府住下,负责照顾曜灵,治好他的伤。
那一日之后,苏阮便没有再过来。
曜灵在当天晚上便醒了,各种现实与虚幻的模糊画面,交织着充斥在脑海里,让他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呆呆地躺在那里,视线不自觉便望向门边的位置,从早晨看到天黑,日复一日,似乎在等什么人。
照顾他的人参精端着药踏进来时,便听到他问:“小姐……老人家,你今日见到小姐了吗?”
“见到了。”
人参精吹胡子瞪眼,“苏小姐开心极了,让侍女在后院烧了炭火,支了铁架子,做了许多烤肉吃。”
青年微微一笑:“那就好。”
人参精气得老脸都红了,看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容,又忍不住深深叹气:“痴儿,痴儿啊!”
“喜欢这家的小姐,就要主动一些,背地里问我老头子有什么用?依我所见,你就该大胆些,与那苏小姐表明心意,也好过一个人
在这里阴郁。”
曜灵艰难起身,接过那碗黑乎乎苦涩汤药,一饮而尽。
相比心里压抑的苦涩,这汤药的味道,他甚至觉得有一丝甜。
人参精瞧他木木的样子,越的恨铁不成钢:“活该你孤身一人,等那小姐嫁了人,有你后悔的。”
曜灵密密的睫毛倾覆下来,唇碰着碗沿,低低道:“小姐她……有未婚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