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尺度,似乎真的被撕裂了。
这意味着什么?
时明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勉强对燕池露出一个笑,编造身体不舒服的借口搪塞过去。
随后,他用心声同时岑说:“我原先以为,你我之间的互通,是四维空间产生的某种偶发性谬误,这种无限接近于零的小概率事件没有规律、无法研究,像是书卷印刷时,无意撒漏的一个墨点。”
“现在你的想法改变了吗?”时岑说,“小时,你认为数据中心的匹配结果没有出错——如果安德烈死亡时的年龄真的是十三,就证明他也违背了时间认知上的规律。。。。。。他的生命,像以某种不知名的方式,被按下了暂停键。”
“是的。”时明煦攥紧的五指微微松开,掌心已经被掐红了,身体上的脱离感也被传递给对方。
时明煦的心声低哑发颤,像滞留于礁石间、被风吹得微漾的小块水面:“就算关于安德烈的一切都抛开不论,你我现在能够确信对方存在,就已经证明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宇宙中,的确存在以时间为第四轴的四维空间。”
就在这句话刚落时,会议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进而,遍布窃窃私语的交谈声。
“博士!您听见了吗?刚刚主任讲的那些话。”燕池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灾厄。。。。。。世界上怎么可能出现那种体型的巨大生物?除非它的身体里全都是气体!它本身,本身是像气球一样的生物,或者像是一只戒备状态下的原生种河豚!”
有人同燕池的想法类似,时明煦听见前排一位研究员喊着:“主任,是不是记录有误!这么大的白色生物,还从天边来,该不会就是一团积雨云吧?”
许多人放声大笑起来,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不少。
“无论白色巨型生物是否存在,灾厄都确切发生了。”主任做出安静的手势,制止这场无序喧哗,“今晚召集大家,是希望诸君有所准备,在做好最坏打算的同时,全力加快研究进程——如果灾厄真的重临,那么,我们可以为军方提供更多有效帮助,以最大程度地保全乐园。”
“它毕竟是你,我,与全体人类最后的家园。”
喧嚣在这番讲述中渐渐停止,而主任喝了一口水,从主讲台后走出来。
“当年,灾厄降临时,是我进入灯塔的第五年。”主任说,“过去,我们做得不够好,致使乐园损失了整整一百万人口。那三天,简直是人间地狱。。。。。。孩子们。”
这位老人的头发已经全白,却精神矍铄,他说到这里时笑了笑,再开口时,就朝整个会议室的人鞠躬下去——
主任苍老的声音,穿迭过时间的尺度,同遥远的过去,那位启蒙班女老师轻缓温柔的嗓音交织在一起。
“孩子们,相信你们将做得更好,更多。”
紧急会议,至此宣告结束。
在未散尽的掌声里,时明煦婉拒燕池一起回六区的提议,他
兀自转向电梯,上了七层。
“小时,”时岑陪伴着他,“要加班吗?”
时明煦验证权限,打开0716号实验室大门:“不是加班,时岑,我想。。。。。。确认一下实验体状态。”
他决定不对时岑有所隐瞒。
被对方得知有关秘密实验的一切,在时明煦的直觉中,是一件理所应当、无需掩饰的事情——因为他同对方原本就是一体,就算在关键节点做出了不同选择,也注定要踏上殊途归同的道路。
时明煦只打开几盏小灯,在幽微的光线中,他走向已经熟睡的55号——55号实验体,是一只雪白的北极狐幼崽,它胖乎乎的,蜷缩在培养箱一角,将脑袋都埋进毛绒绒的大尾巴里。
时明煦将培养箱抱起来,放到操作台上。
“在黄金时代,未异变北极狐大多生活在寒带,集中分布于北极苔原或冻土层地区,”时明煦打开实验灯,在柔光里,他将小家伙抱起来,“这只北极狐看上去还没成年,其实已经一岁——它的异变主要集中在体型,只继承了先祖95%的基因。”
时岑耐心听着,在这个空隙,他问:“5%的基因差异,除却体型外,还有什么?”
“习性与形态特征,”时明煦带上无菌手套,拉起一只毛绒绒的爪子,小家伙完全没醒,“55号的毛发,是我通过融合它与犬科中未异变萨摩耶的基因培养出来的。”
55号原本一根毛发也没有,严重缺乏保温措施。如果在野外,它不可能活过任意一个冬天。
时岑微微一愣:“小时,你在进行跨物种基因融合实验研究——你这么做有多久了?”
“如果你是问想法的话,从进入方舟的第一天就有。”时明煦捏捏55号的掌垫,小家伙前肢蜷了蜷,终于有点要醒来的意思,“第一次尝试实践,是16岁那年。。。。。。至于全方位实践,是从我进入灯塔的第二年开始的。”
时明煦说到这里,忽然觉得手腕内侧微微发热。
那颗红色小痣——一定是另一个世界的时岑,也在摩挲它,触碰感又被通感带给自己。
时明煦将55号爪子放回的动作稍显急切。
他连忙接着说下去:“除却毛发退化外,55号还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它会不顾一切地撕咬与吞噬其他生物,哪怕自己不是对手。”
话说到这里时,55号已经醒来,它伸出粉色舌尖,隔着无菌手套,轻轻舔了下时明煦的掌心。
时岑:“哇,好强的攻击性。”
时明煦:“。。。。。。”
他觉得对方在阴阳怪气,但阴阳的具体对象存疑,不确定是55号还是自己。
“这种习性已经被我人为干预,”时明煦不跟他一般见识,“通过融合55号与猫科中未异变布偶的部分基因,我成功改变了55号的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