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祂可以控制身形进行放缩,血液颜色的改变也意味着祂血液中蛋白质含量发生根本转变。。。。。。这根本不可能,不可能。”
时明煦的声音低沉,轻微沙哑。
时岑听出了其中的难过,但他无能为力——他们甚至都不在同一个世界,只能借助短暂出现的时空谬误,来同彼此相依。
可他还是控制着时明煦的手,轻轻拍了拍另外一只。
时明煦感受到这种奇妙的身体直觉,他在时岑的宽慰中,继续说下去:“时岑,你知道吗?在目前已知的原生及变异物种中,没有任何一种生物的血液呈现淡金色。因而我甚至无法推断,178号发生了哪种跨物种基因自发融合,或许——”
时明煦视线上移,连带着他与时岑一起,望向更加浩瀚渺远的夜空。
他忽然产生一个格外大胆的猜想。
“或许178号的进化,是直接作用于分子层面的。”
这话刚落,电车抵达乐园的提示音就响起,车上二二两两的交谈声也顺势停止,科研人员们下了电车,走入银
()白色双螺旋建筑。时明煦同人群保持一点距离(),他依旧没有学会太合群。
但此刻(),时岑无条件地陪伴着他。
时岑问:“小时,你的意思是,178号的畸变进化,不是由基因链断裂引发的?”
“是。”时明煦眼睫低垂,“支撑我做出这种猜想的最重要一点,是178超高的智慧程度——自灾难发生以来,还没有任何一个物种能够通过基因链断裂重塑,进化出可同人类相媲美的智慧。”
“时岑,我常常在想,为什么惟有人类的畸变永恒向下,为什么百年前同灵长类的那次尝试性融合,会带来犹如小型灾厄一样的反应。。。。。。我们究竟触碰到了怎样的禁区?禁区的规则,又究竟由谁制定?”
“我们的头顶,像是有一个无边无际、无色无形的天花板,一旦向上攀爬到一定高度,它就会出现——并且警示人类,‘只可到此’。”
不可越过。
“小时。”时岑接管时明煦的左手,接触到腿侧,进行轻轻的拍击,进行他所能及的安慰,“你的部分猜想合理,但情绪已经受到影响。现在不能再思考下去了,好吗?”
他问得如此温柔,没有戏谑、苛责或者强迫,但成效显著——时明煦内心溢起的一丝无端恐惧被扼杀于萌芽,他从深思中回神,才发现自己刚才陷入了怎样危险的旋涡。
他险些。。。。。。背弃掉某些基本的科学信仰。
“时岑,”时明煦勉强笑了一下,“谢谢。”
随后,他跨入宽敞明亮的扇形会议室,这里已经来了不少人,时明煦扫视一眼,没有文珺。
动物研究所主任去到台上,同科菲特一起小声交谈,过了一会儿,这位年近七十的老科学家拍拍麦克风:“安静!辛苦大家深夜来此,参加紧急会议。”
“长话短说,本月以来,野外多处发生物种繁殖潮,范围之广,涵盖物种之多,令人咂舌。”主任说,“先是东南沿海水泽中的软体类爆发式增长,并畸变出超小型,大范围入侵乐园水循环系统,共造成近百人伤亡;再是西部荒漠蚁群躁动,异变除却表皮类爬行类基因自发融合外,还异变出更强的繁殖能力,直至今天上午,军方才暂时解决危机。”
主任说话期间,有个迟到的小个子研究员从侧门溜入。
是燕池。
台上主任的讲话仍在继续:“除此之外,军方外派调查团注意到,南方雨林中,爬行类生物数量也在异常激增——尤其以各种蛇类为主,这些蛇分明已经度过繁殖季节,但近来半月再度集中交尾,产下数以百万计的蛇蛋。。。。。。”
“博士,”燕池一路弯腰小跑至时明煦身边,“今天是我在检验科轮值——你上午拿来检测的DNA样本出结果了。”
时明煦立刻看向他。
对方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这是个十二岁的男性,死亡时间七年前。DNA也成功匹配上数据库档案中的一位居民,但。。。。。。”
燕池说到这里,面
()露难色。
“但是什么?”时明煦追问,“燕池,你直说。”
“但我怀疑数据库出了点BUG,您稍等。”燕池低下头,在包中翻找着平板。
主任苍老的声音借助麦克风,传到会场的每个角落:“在座诸位后生,可能还不清楚,多物种大规模繁殖潮意味着什么——今晚,在此,我想是时候,向你们简要介绍一场五十年前的浩劫。”
在他讲话间,燕池已经成功翻找出平板,点亮屏幕后推至自己与时明煦中间:“博士,您看。”
时明煦依言看去,在微微亮起的屏幕上,他看见一位面目模糊、瞧不清发色瞳色的年轻男孩儿,照片像是很老很老了。
可旁边标注的名字非常清晰,并且让时岑霎时瞳孔紧缩。
——安德烈。
燕池的声音仍在继续。
“DNA匹配结果显示,这具尸骸属于一位五十年前失踪于外城的D等居民,名叫安德烈。按照时间推断,他在七年前应当已经年近六十,怎么可能直至死亡都只有十二岁。。。。。。博士?博士?”
悚然的浪潮,就在顷刻翻卷上来,连带着吞噬掉感官共享中的两个人——在这个瞬间,时明煦与时岑都手脚发凉,丧失语言能力,思绪被迫牵扯回彼此对镜交流的那个夜晚。
那晚,时明煦问:“知道双胞胎悖论吗?”
。。。。。。如果这世上,真有那么一对兄弟,一方失联数年,直至死亡时依旧年轻。另一方却早已在漫长等待中,垂垂老矣。
那么,那么这些断层的时间,是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失去?
时明煦头痛欲裂,惊涛骇浪拍击着他二十多年间建立的全部认知,他得将指甲深深掐入手心,才能强迫自己勉强维系着坐姿。
冷汗涔涔而下中,时明煦视线模糊,他在最后一线摇摇欲坠、脆若浮丝的理智里,艰难地想——
眼下人类所面临的,究竟是一个。。。。。。一个怎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