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究竟是早已死去,还是姑且算是活人?
或者,或者干脆介于生死之
“小时,他在拽你!”
时岑心声陡然急促,他在现实中的身体猛地站起,吓了52号一跳,猫咪夹紧尾巴,一爪子拍到样本罐。
罐身倾倒在桌上,咕噜噜滚了几圈,藤蔓主茎在挪动间渗出一点组织液——就在时岑仍在闭目的过程中,它显露出十分轻微的淡金色。
只有一点,也只有一瞬。
不过,机智的52号发现了这点淡金色,用爪垫制止住样本罐的滚动,好奇地凑近观察起来。
但很快,淡金色溶解在透明组织液中,彻底隐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另一世界。
时明煦才刚露出口鼻换了半口气,就被侍者一把钳拉住小腿。
洪流之中很难找到支撑点,在雪絮飘零的天地间,他只徒劳握住水流,在下坠过程中因惯性仰首,视线掠过混沌的穹顶。
白日信徒的叫喊还响在耳边,除此之外,浊浪拍击建筑残骸的声音也很密集,冷风割在面上,世界间或夹杂物体落水的哗响。
有孩子跳下来,为了营救侍者。
可是,下一秒。
所有这些声音,都骇然静止。
时明煦就连心跳都快要静止,不敢相信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
在晦暗混乱的天空中,浓阴重叠的云层间,他似乎看见一只,一只
一只缓缓睁开的、巨大的眼瞳。
这只深灰色的眼睛绝不可能属于人类,瞳孔呈现类似蛇类的竖向,在云层中并不显眼,几乎同天色融为一体。
但被注视的感觉实在太鲜明,简直堪称笼罩——竖瞳凝望着整座乐园,沉默地放任其间发生的一切,它好像没什么情绪,甚至没有聚焦于具体的某一处,但冷漠本身已经足够可怖。
下一瞬,时明煦被拽入浑浊的水流,而侍者竟然借他之力上游一点,附在他耳边:“队长,终于看见了吧——现在肯相信了么。”
他的声音在水中微弱又含混,随水液一起滑入耳道中,又叩到时明煦的耳蜗。
“神,一直都在俯瞰世人。”
侍者露出讥笑,他眼睫上的冰碴已经在涡流中碎裂,又被卷走,此刻深灰色瞳孔同那只巨大的竖瞳隐约重叠,时明煦在模糊的视线中,看见对方的嘴一张一合。
“而你,永远无法僭越。”
说完这句话,他迎着时明煦微微涣散的瞳孔,猛地屈膝蹬腿,想将时明煦往更深处踹去——就在茫茫然卷涌的城市汪洋间,已经隐约可见一团屏蔽型植株的藤蔓。
它们潜行在暗处,毒囊已经蓄势待发,离二人不过咫尺之遥。
“小时!时明煦!”时岑快把手心掐出血,在这一刻快要战栗到绝望。
维度的鸿沟这该死的维度的鸿沟!通感要他看见,要他感受,却又要他无能无力,让他只可旁观,甚至没法给予言语之外的任何助力——此刻语言偏偏是最最没用的东西。
——但。
“时岑,我有分寸。”
不过须臾,时明煦就用心声回应了他,在侍者踹向胸口的瞬间,他直接握住对方的脚踝,将人狠狠掼至身下调转身位。
与此同时,那颗屏蔽型植株猛然贯穿侍者的小臂,血液随之涌出,又很快被拍散,融化在水流中。
侍者愤然回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时明煦竟然没有在巨大的认知冲击中彻底丧失掉意志——他被骗了!
紧接着,在他还没来得及挣脱藤蔓的空档,时明煦又顺势蹬在他背脊,借力迅速往上浮去。
而在研究员俯视的余光中,另一根藤蔓从侍者大腿贯出。
血团弥散之时,潮涌没有停止,时明煦成功破开水面,攀住17号建筑裸露在外的断钢,在寒风间汲取着空气。
他对时岑身体的掌控仍旧不甚熟练,也没有什么格斗经验,但研究员冷静又敏锐,他适应得足够快,时岑的身体也足够配合——他凭借自己,成功生还。
他甚至产生一点恍惚感。
而就在平复中,时岑的心声响起:“小时,先上岸,水里处处是危险。”
对方声音依旧不平稳,近乎失控的情绪也被传递,但那其中隐藏的惊惶忧虑终于渐渐褪去,劫后余生的欢欣抖得厉害,小心翼翼地贴近时明煦,又努力保持清晰,提醒研究员注意安全、保护自己。
因为水中的藤蔓绝非仅有一株,而侍者当前的情况不明,随时可能再伸出手,将时明煦拖入水中。
那些孩童的目光也虎视眈眈。好些人呛了水,才勉强清醒着爬上岸,但仍有水性好的孩子零星朝他围来。
时明煦深吸一口气,就在撑身攀爬间,他顺势望了望天空。
雪絮四散之间,云层中涌流着风,那只深灰色竖瞳已经悄然隐没,就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哪怕它实际上,更可能从未离开。
“时岑。”时明煦心声也抖,在避无可避的寒冷间努力稳住呼吸,“眼睛眼睛是属于那只巨型白色生物吧。”
“大概率是,小时。但往好处想——刚刚那一眼中,没有产生对视感,祂依旧没有注意到我们。”时岑温声说,“上次在南方雨林时,我们就在祂体内,祂也没有发现。这说明远不如178号敏锐。”
“除此之外,我们已经可以确定,这场气候灾难就是祂制造的。”时明煦终于沿断墙爬上平台,几个格外孱弱又年幼的孩子蜷缩于角落,余下的都在水中。
有几人阴恻恻地盯过来,但不敢贸然靠近——毕竟这位雇佣兵瞧着,实在很不好对付,没必要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