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太师作为本朝的第一位检校太师,其居所自然与众不同,规制格局不比诸侯王差,当然,逾制的事情他不敢,但是其奢华在京中也是屈一指,章浮生虽然是第一次入京,但是打听之下,还是很容易找到,来到太师府正门下,只见大门紧闭,两旁侧面开着供人出入,来往均是华贵之人,其门前广阔,并无闲杂人等来往,整体气势相当威严。
章浮生想上前去拜访,但是未到门前便被拦了下来,只见门子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你这等人怎么想走前门,去旁门去!”便把章浮生给轰走了,章浮生颇有些气不过,他堂堂一位文士,在家乡也是有头有脸的读书人,怎么就走不得正门,但是看着门前十几个门子,他自知是绝对难以从这里进去,但是旁门又在哪里,他也不知道,想了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就绕着太师外墙,去寻找旁门,走到一门,一问,原来是厨工,花房之人出入的地方,又一门,一问是府内杂役出入地方,又一门一问,是家眷管家出入的地方,反正他转了一圈,花了半日的时间,就是没有找到他认为,他应该进的门。
女罗刹跟着他走了半日,实在搞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便问:“你绕着这房子在干什么?”
章浮生叹了口气道:“我想求见当朝太师,献上我的平戎十策!”
女罗刹瞪了他一眼,便说:“你进不去,可以在外面等嘛,何必来回转呢?”
章浮生一想,这倒也是个办法,于是两人就在府门外等着,如此等了半晌也不见动静。
夏太师正在书房读书,何管家在门外禀报:“太师,今年吏部大考核,平远县县令正在京中述职,我是否请其到府上?”
夏太师一边看着书,一边对何管家说:“你让下人把他叫到府门外,告诉他,让他私下好好照顾他地方上的章浮生即可!”
何管家又说:“只怕他…………”
夏太师打断何管家的话说:“他一个县令,我若见他,这成何体统,搞不好闹的人尽皆知反而不美,就这样吧!”
何管家刚退出去不到一刻,忽然急匆匆的又跑回来禀报。
夏太师颇为恼怒,问:“什么事?”
何管家喘着气说:“杜公公来传旨!”
夏太师慌忙起来说:“混账奴才,还不赶紧给我换朝服!”
没等夏太师话语落下,只听一声老内监的声音,“夏太师不必了,快随老奴进宫!”
夏太师茫然,说道:“我这样去见驾不妥吧!”
杜公公附到夏太师耳边一阵耳语,太师脸色瞬变,立马吩咐何管家备轿进宫,刚出府门不远,忽然轿子不动了,太师大怒,连忙叫来何管家大骂:“怎么抬个轿子都如此?”
何管家赶忙派小厮向前查看何事,不一会小厮回来禀告:“禀太师,前方有一个叫做章浮生的文士拦住前队,跪在地上,说是要给太师献什么平戎十策!”
太师一愣:“章浮生,平戎十策?”
小厮赶忙说:“小人不敢撒谎!”
夏太师原本想召见,可是现在宫中之事乃是头等头破天的大事,况且以太师之尊召见一个文士,旁人必然会攀附这文士,怕是违背了磨砺一下他的初衷,但是又想到老太傅说得寒窗之苦的不易,于是对何管家说:“给他五百金,让他回乡苦读去吧!”
何管家对小厮说:“太师有事,让他在府门等着就是了!”说完又传过一小厮对其说:“传我话于内府管家,让他支五百金让门人给了这个章浮生!”两小厮称是便各种忙去了,太师一行快的便进宫去了。
话分两头,这大户人家一般都有内府外宅之分,这太师府自然更是不同,太师身旁的何管家便是一府的总管,日常跟随太师处理内外的大小事物,而在其下,又分为,内府,外府两个总管,内府总管主管太师府内一切事宜,外府总管负责钱庄,田园,一应产业之事,而这内府总管之下又分为内院和外院两个管家,内院管家管理家中女眷等内债一应事宜,外院管家负责外院杂役、牛马、接待等等事宜,而这外院管家之下,又分为若干总事,管理车马,管理厨房,管理防卫等等,而这管理来往接待的总事又分内宅、外宅、大门三块,每块设置一干事,干事之下又有若干役人,役人虽然是算是底层了,身边又带领小厮,小厮还算是府内之人,但是又有京中一些无赖之人,或者无事之人盘踞于小厮周围,替其分担一些事物的同时对外炫耀自己是太师府的人,以捞一些便宜,这些人统称为外役。如此算下来,共有八级。
这何管家的话被小厮传给内府总管时,内府总管便按照惯例,留一百金孝敬何管家,自己留一百金,然后将剩余三百金让人交于外院管家,外院管家也是机灵之人,自然将五十金孝敬内府总管,自己留五十金,将剩余二百金让人交于总事,总事看着这二百金颇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他将五十金孝敬外院管家,自己留五十金,剩余一百金让人交于大门干事,大门干事看着这一百金颇为棘手,思量了半天,将四十金孝敬总事,分别给内宅、外宅管理接待干事二十金,自己吃点亏,留十五金,将剩余五金交于管门役人,役人看着这五金思量良久,将两金孝顺干事,剩余三金自己留一金,让小厮将剩余两金兑换银子,小厮自然去自己熟悉的铺子,两金原本可以兑换二十银,他与店家克扣两银,分别分一银,店家收一银,如此下来剩余十七银,他想了想内宅的环丫头最近想要一把簪子,自己要是给她送把簪子怕不是有机会一亲芳泽,可是簪子要三银,于是胆子颇大的又扣了一银,如此等又回到役人手里时,只剩下十六银,役人看了看十六银,骂道:“你这小厮又在作鬼!”小厮看躲不过赶忙跪下哭泣道:“大人,我只是见内宅环丫头喜欢的要紧,想给她买根簪子,求大人放过我,不要赶我走!”
役人看了一眼小厮,想起来了当年自己当小厮时也见内宅的一个丫头,不过没有小厮这等勇气,最后空空错过,便不免有些借景生情,不免有几分动容,骂道:“你这畜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内宅的丫头都是天上的仙女转世,才有这等福分服侍夫人和小姐,你蠢猪一般的人也敢妄想,来年让你嫂子给你说一说前街当铺王掌柜的丫头,他家早就想攀附这太师府的名头,那时你也就安心过日子,不要痴心妄想了!”役人又看了看小厮,颇为可怜就又说:“这钱,是公家的钱,大家的钱,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钱,我也不敢乱动的!你这次多拿的钱的亏空自然我得给你补。不然干事和其他役人岂会饶了你我!”小厮不停磕头,千恩万谢,役人将十六银其中十二银分与其他役人每人一银,然后将剩余四银给了小厮,小厮自然明白,将其中两银孝敬役人,并向役人认错,表示是将自己偷留下的两银孝敬役人,役人见他求女心切,又想起自己当年胆小,于是笑着将这两银丢给小厮,小厮又是千恩万谢,役人也颇为自我感动,觉得自己做了莫大的功德,将来佛菩萨会让自己死后去极乐世界,不由得越想越欢喜。小厮拿着最后的两银,辛苦半天自然自己不能白忙,留下一银,然后将剩余一银交给了外役,外役看着这一银,颇为苦恼,想了想将这一银换成一千个铜钱,孝顺孝顺四百铜钱,然后自己留下二百铜钱,给其他外役分三百铜钱,叫过来一个刚来的外役,让他把这一百铜钱交给等在门口的章浮生,这刚来的外役原本就是个泼皮无赖,不知拖了多少关系才混到个太师府门房的外役,他拿着这一百铜钱想,钱从我手过,哪里有不留的道理,想想马上就要冬天了,还没有棉衣御寒,这一百铜钱正好买件上好的棉衣穿,一是可以在邻里显摆,二是万一混个媳妇,将来也能将这差事传给子孙,于是将这一百铜钱私自扣下,但是又怕章浮生闹事,于是将随身穿的一件破单衣脱下,毫不客气的扔给章浮生,说道:“你赶紧滚开,这是太师赏你的!”
章浮生一时愣住了,他听闻太师是爱才之人,近些年来西戎拔都护虽然并未谋反,但是观其志向,天下人皆知其将来必反,自己这平戎十策,其看完应该召见自己啊,怎么会如此………………,竟然让一些粗俗不堪的人扔自己一件破衣,自己堂堂大丈夫,熟读圣贤诗书,竟然如此待自己,就算是一个乞丐前来乞讨,他也得给其一顿饱餐啊,这……这……这……,这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这刚来的外役见章浮生不走,生怕其闹事泄露了自己贪下一百铜钱的事,立马伸手就要驱赶章浮生,章浮生一看对方侮辱自己就算了,还要动手,颇为愤怒,一把将这外役推到,这时,其他人听到这里的动静齐刷刷的向这里看来,见是章浮生推倒外役,以为是有人在府门前闹事,于是大批门卫手提棍棒出来上前就要打,章浮生虽然气愤,但是他看此情形也知自己断然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于是扭头和女罗刹赶紧离开这府门前,门卫见他逃离,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不在追赶,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原位,而那个刚来的外役起了身来,大骂晦气,捡起地上的破衣穿上,对章浮生一顿大骂,不绝于耳,而站在旁边等待的平远县县令完完整整得看到了刚才在门前的这一场闹剧,他心想,这章浮生在我平远县也算是一等人物,颇具才气,想其平时也不出县里,如何得罪了太师他老人家,遭受如此屈辱?正在细品刚才之事时,忽然一声传来:“平远县县令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