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了十年,然后回来,对来接自己的禅院研一说:我已经28岁了,研一君。
可他不应该是28岁,怎么算都不应该。
泉鲤生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事。
笔名的时间一直是错开的,在从薄朝彦的笔名回来之前,笔名之间的时间流甚至存在着一定比例的差别。
他用来判断自己年龄不是用「证件」这类的东西,而是自然而然出现在脑子里的年龄。
因为从一开始就是那样。
第一次成为入野一未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换了笔名,脑子中自然就出现了自己的年龄。
「二十八岁的社会派推理小说家」——这是当时的松本清张
「再过一个月就二十六岁了」——这是当时的入野一未。
「七岁,只有七岁」——这是当时的早乙女天礼。
「十八岁,为了攒上大学的钱而绝赞打工中」——这是当时的泉鲤生。
有江计,或者说奥列格,他的时间是逆转的,被异能所隐藏着,所以没有清晰地认知。
「二十二岁,轻小说作家」——这是当时的濑尾澈也。
薄朝彦的时间则是从诞生开始的。
所以他会根据自己的年龄来判断时间的流逝,这是很简单的减法,随便找一个小学生都能算出来的计算题。
可不对劲,完全不对劲!
泉鲤生可以肯定自己28岁没错,对笔名的认知是不会出现偏差的,而且禅院研一也没有对他自述的年龄做出纠正——在研一的认知里,他也是28岁。
明明是稍微一想就能现差错的地方啊,作为编辑,禅院研一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是他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吗?
还是……世界的时间线已经乱掉了?
泉鲤生没办法的出准确的结论,时常书写着时间诡叙的自己居然也没察觉到这一点,这让他有了很不妙的感觉。
“你的脸色很难看,小泉哥……”渡边也有些急了,“走,先去医务室,这边这边——”
鲤生无心去观察海洋馆,他本来应该实地考察的,可现在满脑子都是一堆绕来绕去的数字。当他想把数字所对应的事件联系起来的时候,所有念头又变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眩晕感让他有些想吐。
捂着脑袋,泉鲤生实在是走不动了,余光瞥到休息的长椅,他向渡边挥挥手,有气无力说:“我坐一会儿就好……”
渡边把他扶到椅子上,看着泉鲤生弯着背,双手抱着头,身体还有微微的颤抖。
“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叫医务室值班的人来!”渡边忙不迭跑了,脚步声传到鲤生耳边,化为很钝的闷声。
冷静下来,他对自己说。
冷静下来,这些异常不是无迹可循的。
——「书页」。
他是有过猜测的,坂口安吾说「书页」能改变现实,入野一未则认为这更像是一种覆盖。
将无数种可能的展提取出来,对现实的一种覆盖。
覆盖的时候,时间线对不上,所以得模糊掉那些误差,这样的事也是有可能的吧?
而这样的想法才是令人感到恐惧的根源。
对不上的时间……真的只有这一处吗?
这成了没办法确切考证的问题,如果要梳理的话,最准确的应该是「松本清张」,只有他是在这个时代,在正向的时间中可以作为标准的存在。
但是松本清张的存在被「书页」覆盖了。
没错,现在的泉鲤生才想明白问题的根源在哪里。
之前的所有取材行为,松本清张都是直接消失在众人视线中,这令禅院研一非常头疼。
而被覆盖掉的这一次,「松本清张」和东京都知事谈过,他对投来的橄榄枝迟疑着,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如果「书」的作用不是改变人的认知,而真的是「覆盖」的话……这只能证明,和乱步断交的「松本清张」是真实存在的。
那是无数个可能中的一个他,有着完全独立,能够展下去的自己的人生,那个「松本清张」被书页找到,失去了自己的生活轨迹,成为现在这个世界的一块拼图。
当清张从薄朝彦的笔名回来之后,那个「松本清张」去了哪里?
「说到底……我又算怎样的存在呢?」
这些猜想都令泉鲤生毛骨悚然。
缰绳栓不住乱飘的想法,情绪被无限制放大了,身体的不适也一样,泉鲤生像是被挤压的爆珠,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被碾碎,迸出的全是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