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她进了门,走了一段,青玉才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宫里来了消息,陛下增兵两万,支援襄州。”
能从皇帝手里要出两万兵马,实属不易,芸娘松了一口气,有了两万兵马,襄州的胜算又加了几成,定能再坚持一阵。
但留给她的时间却不多了。
两万兵马一到襄州,襄州的局势再也瞒不住,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把控得再严实,风声也会传进皇帝的耳朵。
届时知道明阳公主并不在,而是裴安和顾家在襄州同北人抵抗,皇帝定会勃然大怒。
而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此次皇帝派兵攻打北国,得了民心,再天降神石,寓示着天子圣明,朝中反动他的声音彻底地消失,个个归顺于他,便也不再需要裴安这把刀,有裴安在,反而成了他的一个污点。且张治的人头也已经拿到,加上国公府同他的恩怨,无论是从哪一点考虑,皇帝都不会再让裴安活着回到临安。
可皇帝圣君的形象一旦树立了起来,便没有那么容易脱得掉。
待襄州的真相传回来。
不只是皇帝,世人都会知道,襄州并非是南国公主明阳在把守,而是‘死’去的顾家老将军,被世人唾骂的‘奸臣’裴家、还有两千余名没有身份的活死人王家军、在拼死守护,只会让皇帝骑虎难下,纵然他心中再恨,也不会明面上去为难,裴安反倒更安全。
她便借此机会,恢复裴家的名声。
北人攻入南国时,是顾家,是王家,还有国公府世子裴安以死在抵抗,此番功劳,谁也别想抢了去。
可唯一一点弊端,皇帝虽不能对裴安怎么样,国公府却还在临安,他的妻儿,老祖宗还在。
如今,老夫人已有了着落,便只剩下了自己。
她不会走,她要留下来,即便是最后一刻,她也要将皇帝堵死在临安,等着裴安归来。
芸娘将脑子里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转头同青玉道,“明儿再同宫中递个信。。。。。。”
上回裴安同她计划时,说的是中秋,殊不知中间出了这么多岔子,一番耽搁,中秋已过,下一个节气便是半月后的重阳。
明春堂的人该进来了。
两人交代完,一回到屋里,连颖便迎了上来,“老夫人担心夫人身子,适才派人送来的一盅燕窝。”
她在皇帝面前称孕,自然要做全套,如今府上上下都知道她有了身孕。
老夫人也知道,一日三餐都会让人送补品。
跑了这一趟,确实有些饿了,芸娘坐在外面的圈椅上,让连颖将燕窝端来,捧着碗喝了大半,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回到临安大半个月了,芸娘一刻都没松懈过,生怕自己一个闪失坏了事,深知绑在她身上的早已经不是她自己一条命,而是几个家族,成千上万的性命。
心头的事情太多,偶尔半夜醒来,再也睡不着,熬到天亮,精神自然没了之前,倒是像极了初孕时的反应。
芸娘坐在圈椅上看了一会儿月亮,一安静下来,脑子里便全是那张脸。
看了一阵,她闭上眼睛,眼睑遮住了微红的眼圈,及时掐断了心头攀爬上来的思念。
裴安,一定要平安。
—
襄州。
北军四次攻门未成功,已恼羞成怒,第五次攻门时,来势凶猛,乌泱泱的兵马从对面冲上来,从远处看,如同成千上万只蚂蚁,密密麻麻,马蹄所到之地,掀起了黄沙风暴。
赵炎站在王荆的身旁,眼皮子一跳,“这都是人吗。。。。。。”
王荆听到此话,侧目看来他一眼,笑道,“小郡王怕了?”
赵炎吞咽了一下喉咙,“怕什么?从小就没我怕过的东西。。。。。。”
话音刚落,一只箭头突然飞了过来,落在了马前不远处,赵炎脸色一白,忙往后退,骂了一句,“靠,乌龟王八蛋,百里穿杨啊!”
身旁的弓箭手也瞬间紧张了起来,手中弓箭不由拉满。
“原地待命!”王荆一把勒住缰绳,及时稳住军心,神色紧张地盯着敌军一点一点地接近,一直等到对方到了弓箭射程范围内,才拔出腰间长剑,高声道,“放箭!”
号角声立马响了起来。
敌军很快靠近,来的全是铁骑,少说也有两万人马,就算立在那不动,让南人的弓箭手挨个射,也能让人手软。
赵炎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阵势,面上再无玩笑。
王荆的神色也微微起了变化。
两万精力旺盛的铁骑,对一万余疲惫的残兵,就算他有那个信心,底下的这些人难免会胆怯。
王荆举起手中长剑,正欲重振军心,后方城门突然打开,一阵马蹄声,带着声声呐喊冲了过来。
赵炎、王荆齐齐回头,只见前头一人,身穿戎装,一手握长剑,一手勒住缰绳,飞驰而来,即便只能看到半张脸,单凭其如松的身姿,和那熟悉的气势,两人一眼便认了出来。
王荆一震,没反应过来。
赵炎也愣在了那,不敢相信,抹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神色才激动地喊了一声,“裴兄!”
裴安没有理他,坐下铁骑未停,抽出长剑,带着身后的两千余骑兵,直奔前方北人而去,明朗的声音留在了身后,“临安国公府裴安,奉命率朝中一万援兵,助襄州,不杀天狼终不还。”
裴安两千余人马当先冲了过去,再听有一万援兵,军中的士气瞬间鼓舞了起来。
王荆举起手中长剑,眼中无半点惧色,对着身后的一万余将士,激扬地道,“我南国儿郎无懦夫,犯我家国者,死!不杀天狼终不还!”
“不杀天狼终不还!”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