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後來她們還是放棄了送稻草的計劃,畢竟運稻草太麻煩了,自行車能馱多少?就那麼一點點。她們又不能拖板車走上二十里地。
於是,三姐妹商量好一致決定還是給錢吧,沒白用人東西的道理。
老闆娘愈發不好意思起來:「不要不要,鍋就擺在這裡,用一下又不會用壞了。」
幾個小妹頭,放暑假想掙點零花錢,一看就是懂事的娃娃。再說也不是什麼大事,何必算那麼清楚呢。
這回又是菜頭勸老闆和老闆娘:「應該的,親兄弟還明算帳呢。你們也不是獅子大開口的人,多多少少要收點。別的不講,要是碰上不要臉的,說你家灶火能給妹頭燒蝦兒就不能給他煮茶葉蛋?你們到時候要怎麼說?」
老闆娘啞火了,確實這個道理,愛占小便宜的人多了,偏偏這種人占便宜也不念一聲好,反而嫌棄你便宜給他占的不夠多。
菜頭替他們張羅:「十五塊,一個月你們收妹頭十五塊的柴火費。妹頭,以後你過來記得喊姨媽姨爹,就當是親戚,表讓人講嘴。過來勤快點,曉得不?」
江海潮趕緊答應,張羅著要幫老闆娘擦桌子抹板凳。
老闆娘一把摁住她,笑罵菜頭:「行了啊你,捉弄人家小妹頭,她又不是小工。都喊姨媽了,那就當走親戚,哪有讓親戚在家做事的道理。」
可饒是她如此表態,第二天早上江海潮到了餛飩鋪還是立刻擼起袖子幹活。等把整個店堂打掃得乾乾淨淨,地面亮得能反光,桌子皮都快被她擦掉一層後,她才坐下來休息。
當然,她的休息不是聽老闆娘的去房裡喝綠豆湯看電視,而是坐在店裡認認真真地預習從龍龍媽媽那裡淘來的五年級的課本。
老闆娘簡直要捂胸口了,對過來串門的娘家侄女兒感嘆:「看看人家妹頭,一看就是有出息的娃娃。」
她家小孩要是有妹頭一半懂事,也不會上完初中就得出去跟人學本事,肯定能考學進城,當不了幹部也能進個好廠。
侄女兒不相信,故意在江海潮旁邊走來走去,還不時招呼她嗑瓜子,結果江海潮只是客氣地謝絕,然後繼續埋頭學習,自己做課後習題。
侄女兒伸頭看一眼,她好歹也是上過初中的人,一眼便看出來,這小妹頭寫的是對的!
嘿喲,真是祖墳冒青煙了。小孩都是討債鬼,竟然還有這種生下來就是報恩的。
江海潮自學了兩個多小時,收起書本,又幫老闆娘準備中午的生意。待到下午睡完午覺,她沒繼續看書做題,而是早早忙起晚上的生意。
剝了殼的蝦尾巴放在鋪子裡當澆頭賣,連殼的滷蝦得拿出去擺攤賣。畢竟沒場的日子,江口的傍晚也很熱鬧哩,好多人在外面買現成的回家吃。
江海潮一口氣賣掉大半臉盆的滷蝦,掰著手指頭算,明天有場,她起碼還能賣出多一倍的量。嘿,照這樣下去,她們還真能解決自己的學費呢。
她一抬頭,瞧見丹萍媽媽,趕緊收起傢伙什:「嬸嬸,對不起,我耽誤時間了。」
她要每天都來江口賣滷蝦,家裡大人肯定不能放她一個人過來,家公爺和二舅舅也不可能天天送她。大人們把村上人家數了個遍,最後婆奶奶帶著雞蛋上人家門請人幫忙。於是,在江口食品廠上班的丹萍媽媽上下班時,就帶著江海潮一起走。
菜頭一直在街上轉來轉去當無冕之王呢,看到丹萍媽媽過來接江海潮,笑著跟她打招呼:「你們家這個妹頭是真好,秀才種子,將來肯定能當狀元。閒下來一分鐘都不瞎玩,就知道捧著書看,學習認真的很。」
丹萍媽媽笑了:「妹頭隨她媽,她媽小時候成績就好,一直是紅-小兵(註:特殊時期沒少先隊,當時由紅-小兵代替,與衛兵是兩個概念)的隊長。」
她摸了摸江海潮的腦袋,幫她把傢伙什拎到餛飩鋪。
老闆娘正在忙,只跟她們打聲招呼就讓她們先喝碗麵湯墊墊肚子再騎車回家。
「不了不了。」丹萍媽媽替她們謝絕,「麻煩你了,大姐,我們先走了。」
等兩人騎車上路走出好一段,都出了江口鎮,丹萍媽媽才突然間冒出句:「海潮,你要好好學習,將來一定要考到城裡去,這樣才有好日子過。表像我跟你媽一樣,困在農村,一輩子徹底完了。」
江海潮趕緊諾諾應下,卻在心裡偷偷想:你跟我媽才不一樣呢。家公爺爺說了,你是下放知青,雖然落實回城政策時你爸媽把工作讓你哥哥們頂了,你沒能回成城。但這邊政府可是第一時間就把你安排進人人羨慕的江口食品廠上班,不僅一個月能拿百把塊錢的工資,還動不動就能從廠里近乎於白拿各種吃的喝的。要是我媽能有這樣的工作,她肯定不會放下我們跑出去討生活。
哎,真像書上說的一樣,一山望著一山高。丹萍媽媽都覺得委屈不甘,那像媽媽像舅母一樣的人要怎麼辦呢。
看來城裡的生活就跟電視上放的《成長的煩惱》裡面一樣,特別舒服,特別好。所以丹萍媽媽離開2o年了還念念不忘。
開學才升五年級的小學生的感慨只能維持一路,等回到家她忙著收拾海蝦,便早把那點疑惑拋到九霄雲外了。
關於知青,當初有政策規定,未回城的統一由地方政府優先安排工作,下放到地方上的大部分都進了社辦廠。當然,隨著九十年代中後期的社辦廠倒閉和國企下崗潮,回城的和留守的,各有各的陣痛。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