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相当严肃郑重,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演讲。
不过莉迪薇娅对于帕尔梅林这种拼命找台阶给她下的行为相当感激,他可真算得上一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可说到底照个镜子真有夸张到耻辱这个级别么?
“不说这个了,克里夫先生呢?”莉迪薇娅合上书本,她于书写桌前起身。
“克里夫先生在帮助在下整理行李后已经返回旅店去寻找西里安先生和提姆了。”帕尔梅林走进房间,他将莉迪薇娅先前交给威尔的兜帽和斗篷摆放在书写桌上。
接着他的视线转而落在了一旁整齐地垒放在衣柜边的上身轻铠。
“他不和我们一起走么?”莉迪薇娅的计划在她自己不被通知的情况下被打乱了,她有些不解。
“考虑到西里安先生和提姆的自保手段有限,克里夫先生认为自己过去陪同他们会比较稳妥。”帕尔梅林打开衣柜褪去了身上的毛呢外衣,“在下也认为克里夫先生的判断更加正确,在下有独自保护小姐的信心。”
莉迪薇娅低头想了想,然后说:“抱歉,是我的疏忽。”
对于自己的错误,少女倒是承认得很坦率,她并不是百无遗漏的怪物。
这反而让帕尔梅林安心了些,他害怕少女一直站在太高的位置上会不慎跌落,他太过于害怕看到那一幕。
“但是,为什么您在我面前自然而然地就准备更换衣物了?”看着帕尔梅林慢条斯理地脱下大衣并折叠起来,莉迪薇娅忍不住提醒。
帕尔梅林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需要……回避么?”莉迪薇娅谨慎地询问。
虽然男人的肉体于她而言并不稀罕,但出于自身身份的考虑和对骑士的尊重,回避这种场合大概还是有必要的。
“只是披戴盔铠而已,小姐。”帕尔梅林向莉迪薇娅鞠了一躬。
是她自作多情了。好在莉迪薇娅也没太放在心上。
帕尔梅林的大衣底下是一件金缕编缀的轻棉甲,莉迪薇娅猜那里面一定缝满了谷地最高档的亚麻和鹅绒。
板甲或链甲下的棉甲能吸收来自钝器的冲击,防止内脏在战斗中受到过多的损伤。
而帕尔梅林准备披戴的那副轻铠在提姆平日细心的保养下油光透亮,淡银金属色泽流露着一丝奢靡的气息。肩甲上镌刻着对称的麦穗纹饰,上佳熊皮制作的蓝绒斗篷则从肩甲的连接处披挂而下,斗篷上金丝线绣着丰穗骑士的纹章。
王国骑士远行的装备虽然轻便,但基本的防护点也都能覆盖到。
更何况他们的轻铠和棉甲都是摩洛尼亚境内所能寻觅到的最昂贵最精致的战争防具,领地里的自耕农或者城市里的熟练工匠辛苦劳作十辈子也不一定能支付起其价格。
帕尔梅林为自己套上轻铠,将加固的钢扣从腰间一条条系上。
但很显然,就算完全外行的莉迪薇娅也看得出来,凭他自己一人根本碰不到背部的几条钢扣。
这本是侍从的工作。
可惜。
在少女的精心策划下,提姆和帕尔梅林此时分隔两地。
“需要帮忙么?”莉迪薇娅觉得自己得负起责任。
“在下可以唤来旅店的侍者,不必劳烦小姐。”帕尔梅林扯了扯手甲,他转身准备外出。
“时间不多了。那样才更麻烦。”皮鞋踩在地板上出的脚步声从身后逼近。
为一名骑士整理衣物披盔戴甲的女性,往往是骑士的妻子。
她们为自己心爱的男人将保护的器具佩戴整齐,以防止男人在战争中为刀剑所伤,每一系钢扣每一处链锁都寄托着妻子的爱和思念,而男人们则最终会于她们的祈祷下将平安和胜利一齐带回家中。
莉迪薇娅是他的未婚妻,但也只是名义上的。
在莉迪薇娅亲口承认之前,帕尔梅林也不会擅自张扬,他尊重莉迪薇娅的选择。
失忆的少女不知道这种习俗,而骑士也不愿意占她的便宜。
然而在犹豫的间隙,随着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莉迪薇娅已经替他从背后将扣锁系上了。
“小姐?”帕尔梅林有些木然。
滚烫的羞涩情绪从脚底一直升腾至脖颈,就像是他初遇少女时被看穿了心思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