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对朱祁钰道“小钰,你明日再来看我吧。我太累了。”这个临界状态真的很累。
做了多年皇帝,无论思绪多么混乱震惊,景泰帝到底没有在满屋太医面前露出什么异样。
他没有上步辇,就这样一步步走出了西苑。
贴身宦官舒良见皇帝失魂落魄,完全不敢说话,只能小心在后面跟着。
在一步步往前走的过程中能,朱祁钰想到了很多被他忽略的细节。
不,应该是,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
因为他更欢喜于有这样一位皇兄。皇兄因何变成这样,他宁愿不去探究不去问。
毕竟连皇位都已经传给了他,万里江山就是皇兄待他好的最铁的铁证。
直到今日,人不欺人,亦不自欺。
“陛下”
皇帝忽然驻足脸色骤变,让旁边的舒良吓得心脏差点骤停。
不过朱祁钰根本没听见身旁人在说什么。
让他骤惊的是想起方才皇兄最后一句说了什么
“明日再来看我。”
一种冰冷的惶恐在朱祁钰心中升起不,从来没有过,这些年了,皇兄从来没有与他约定过什么日子,总是随心所欲由着他来或不来。
皇兄不是要自己明日去探望,而是让他今日离开
朱祁钰转身往西苑奔去。
后面抬着步辇的随从惶然无措,赶紧挪开避免挡着帝王的路。
“喵。”
然而朱祁钰只奔出去几步就顿住。
太上皇形影不离的黑猫不知何时蹲在路上,黑猫碧绿的眼睛像是会说话。
在喵喵叫的同时,口中叼着的纸页落在地上。
朱祁钰弯腰捡起了这张字条。
指尖微颤,打了好几次才打开。
“小钰,再见。”
有悲痛的哭声骤然自西苑响起,朱祁钰茫然抬头,不必再去了。
“太上皇驾崩”
景泰帝眼前一阵晕眩,他最后的记忆是舒良带人手忙脚乱扶住他,尖声道“陛下太医,快,快去传茹院使”
朱祁钰仰面看到天边被哭声惊动腾空而起的飞鸟,有着轻巧的羽翼直上青云,鸟鸣清脆。
“再见,小钰。”
再见
我的亲人。
上皇丧仪期间,天下缟素。
高朝溪亦是一身素白,奉召入乾清宫见景泰帝。
她神色很平静宁和,比起悲伤,早知晓所有的她,更多是怀念。挚友归乡,哪怕此生不见,也为之欣然有慰。
晌午入殿,待高朝溪自乾清宫出来时,已然是接近日暮。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说了太多话,最后她的嗓子都是哑的,去找物柔要一剂药吃吃。
而兵部尚书兼少保于谦,于此日暮时分奉召入乾清宫。
他才走到院中,就从开着的半扇窗处,看到了坐在那里的景泰帝。
一如多年前,他们一并入此院,看到坐在窗后的正统帝。
两人隔窗对望的须臾,于谦已然心有所感。
果然才入内,就听皇帝第一句话就是“肃愍这个谥号不好”
于谦更加确定陛下,
都知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