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已经长大了。咳,十三岁是算不得大人。但在外头人家,长子这个岁数也是半个能做主的人了。”
“嗯。”
“说起来,皇兄也知道我身体不太好,唉,你从前也劝过我说忧虑劳累过甚不好的。”
为避免再听到一个一字诀的应付,朱祁钰直接道“要不过几年,等见深熟悉了朝堂政务,再让他监国一年试试我就来西苑陪皇兄如何”
姜离失笑什么是好孩子啊。
就是撂摊子的时候,也怕掉在地上摔坏了,要稳妥地跑路。
于是景泰帝就听眼前人笑道“好啊,三年后咱们再说如何”
现在的朱祁钰,已经不是多年前乾清宫初见,明明是接过重担,还会涕零感动与皇帝信重,说出“臣弟愿为皇兄分忧,万死不辞”的职场新人了。
他故意以嘀咕方式冒出来一句“三年当真吗不会三年后又三年吧”
这句话又戳中了姜离独一份的笑点。
没有看过无间道,因此不明白为何会为一句话笑成这样的景泰帝疑惑歪了歪头。
姜离擦擦笑出来的眼泪重新坐起来。
她并非是草木顽石之心,十多年过去了,对这里遇到的每个人,也都有感情,但每到这些无人能理解的时候,就难免有些寂寞。
不过好在,不用三年,她就可以回去了。
自景泰十二年后,文武百官尤其是天子近臣,其实有些能察觉到景泰帝想做太上皇的心思。
朝臣服气。
人家历朝历代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然而咱们大明自有国情在此可能要有两位太上皇
。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啊
类似金濂这种活着一分钟,为捞钱奋斗六十秒的人,就完全不能理解太上皇也罢了,从来就脑络与旁人不同。
但当今皇帝原本不是这样的啊
难道自仁宗陛下后,大明的皇帝位受了什么诅咒只要做到十年以上的皇帝,不是没了就是变了
朱祁钰并没有等到三年后,如他预想中一般来西苑与皇兄拉扯做太上皇的事儿。
景泰十四年春。
朱祁钰从安宁宫出来,身后跟着茹院使。
他是特意走出来才问,面色很难看“皇兄为何会忽然病的这么重”
茹院使声音也难掩悲痛,用婉转的话语向皇帝传达了人寿自有天定,上皇这一病如油尽灯枯的结论。
自半月前,太上皇骤然病倒,之后身体就迅衰败下去,药石罔效。
一直守在上皇身边诊治的茹英芝甚至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太上皇的病体像是一个被倒转的沙漏,生命力如砂砾落下般在匀流出。
姜离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个过程和最后的时限。
于是这一日,她令宦官请来皇帝。
原已准备好要去上朝的景泰帝,当即命人出去传旨停朝,很快乘辇赶到西苑。
他进门的时候还怕看到上皇很精神,那大概就是回光返照了。好在,他见病榻上,人依旧是昏昏沉沉病怏怏的。
屋内无外人,姜离努力打起精神,认真道“小钰,这些年,难为你也辛苦你了。”
朱祁钰刚准备出言打断这种听起来就不吉利的话,便听上皇继续道“没办法,谁让你有个既废物又不当人的皇兄。”
景泰帝当即惊动“皇兄,你何苦这样说自己我从未这样想过,这些年”
或许有些朝臣,尤其是正统末年经历那些事儿的臣子会这样想,但这些年相处下来
朱祁钰还未说完忆完,就见病榻上的太上皇笑了,字句分明清晰“我没说我自己。”
仿佛是冬日饮冰,朱祁钰被这句话惊的一激灵,一瞬间甚至除了战栗外,思绪一片空白。
并未待他对这句话做出什么反应,怔怔中的景泰帝就见太上皇如常敲起了小金钟。
姜离圆满放下铜杵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到今天,终于算是撞完了。
听到钟鸣,外面全天候的太医、宦官连忙一起涌进来“上皇可有不适”
姜离缓缓道“是有些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