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受?」顧荊之聽後,語氣變得焦急,「哪裡難受?用去醫院看看嗎?你給我打電話是因為家裡沒人,想讓我帶你去嗎?」
「不是,」蕭良節哼哼完了又開始傻樂,「我是想荊哥想的難受。」
顧荊之滿頭黑線,心道不過一晚上沒見,想個毛啊想!現在的小孩果然難伺候!
「那你繼續難受著吧!」顧荊之氣憤不已,正要掛斷電話時,卻聽見對面難伺候的小孩又開始哼哼:「……荊哥,我身上好熱,嘴巴里好苦,肚子好餓,眼睛都睜不開了。」
顧荊之倏地又心軟了,邊嘆氣邊道:「到底哪兒不好受?」
蕭良節剛正經一點,又開始變得嘴上沒把門:「相思病。」
顧荊之一聲「滾犢子」差點脫口而出,誰知卻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低低的哭聲,難伺候的小孩輕聲哭泣著,嘴裡咕噥著叫著「媽媽」。
「我去找你好不好?」
「……好。」
「可我進不去門怎麼辦?」
「密碼六個o。」
「所以我就來了。」顧荊之沉靜敘述完畢,悠悠地說道,「那麼簡單的密碼,能防住誰呀?」
蕭良節摸了摸鼻子。關哲那小孩記性不好,總是忘記帶鑰匙就出門。他進不來家門就想往外跑,為防止他走丟,關富平把原來的門鎖卸了,換了一個密碼鎖。六個o是門鎖的初始密碼,他們不是沒想過要改,只是裝好以後誰都沒張羅,後來乾脆就忘乾淨了,那簡單粗暴的密碼就一直用到現在。
「還難受麼?」顧荊之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發現他還是有些發熱。
「你在電話里還說自己沒什麼事,都發燒了,還叫沒什麼事嗎?」這是顧荊之的第一反應。
「睜眼說瞎話。」這是第二反應。
「我去給你弄點吃的。」這是第三反應。
「……哦。」蕭良節喏聲一一應了。
這時小不點也醒了,在自己的小窩裡使勁伸了個懶腰。
最近這段時間,小不點安安心心地做一枚光吃飯不運動的懶貓咪。
顧荊之端著一碗粥回來時,瞅見窩在被窩裡的一隻油光水滑的貓,道:「好像還是很胖,它平時都吃什麼啊,養得這麼好?」
「人吃什么小不點就吃什麼。」蕭良節接過粥碗開始咕嘟咕嘟喝了起來,「我平時要上學,它大部分時候是嬸子和關哲來餵的,他們母子倆不習慣餵貓糧,一般是剩菜剩飯直接餵給它。久而久之,小不點就不喜歡吃貓糧了,體型也養大了好幾圈,就差沒在餐桌上給它多添一副碗筷了。」
「健康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顧荊之坐回到椅子上,「對了,它叫什麼名兒來著?」
「小不點。」蕭良節喝完了粥,一邊抹嘴一邊說,「它媽媽是一隻三花貓,身上的花紋以白色為主,夾雜著黑色和棕色的毛,像是一個又一個點,所以它媽叫『小點』,小點的孩子和它很像,也是三花貓,花紋也很像,所以就叫『小不點』。」
顧荊之若有所思:「唔……小不點養只小不點……不錯,不錯。」
蕭良節聽著這話感覺自己被冒犯到了:「我哪兒小?」
顧荊之一臉正經:「你年紀很大麼?」
「……」
「對了,」顧荊之看了他一眼,「你剛剛睡著的時候一直在喊『媽媽』,怎麼?夢見媽媽了?」
蕭良節點點頭,又搖頭:「是夢見過幾次,但是我記不得她的樣子,所以夢裡總是模糊不清的。」他回憶著那一個個夢境,低著頭說:「我夢見她唱著歌哄我睡覺,就和荊哥剛才唱的歌一模一樣。還夢見抵著我的額頭把我頂倒,還叫我『呆娃娃』或者『小笨蛋』。然後……然後我就傻呵呵地笑,有時還能夢見爸爸,爸爸抱著我,說……說……」蕭良節說不下去了,鼻子忽然一酸,好像下一秒就能崩塌了防線,淚如泉湧。
調整了一下情緒,繼續道:「他說:『你要學著獨立。』然後媽媽就會給爸爸一拳,說:『你都多大的人了,就會以大欺小,欺負的人還是自己的親兒子』。」
顧荊之坐著沒動。
「從前我刻意不去想這些,可如今……我發現我真的好想他們。」蕭良節吸著鼻子道,「叔叔給我講了很多他們還沒離世之前的事,我聽得越多,就越是控制不住對他們的思念。」
「別哭了。」顧荊之伸手幫他抹著眼淚,「你的父母肯定不想看到你這樣。」他把蕭良節摁進懷裡,輕撫著他的臉說:「你叔叔給你說了一些你父母的事,那我也給你講一個好不好?」
蕭良節抬頭看他:「好啊。」
「你知道的,我見過你媽媽。」顧荊之說,「方才我給你唱的歌,雖是很常見的搖籃曲,但最初的時候,是你媽媽唱給我聽的。」
蕭良節愣愣地說:「荊哥,聽你的話,你好像跟我媽媽很熟,我們真的沒見過嗎?」
顧荊之搖頭道:「沒有。雖然我見過你媽媽,但我沒見過你。」
「哦,我還以為,我們小時候就認識呢。」蕭良節有些惋惜地說。
顧荊之扶著他的腦袋將他平放在枕頭上:「我第一次見到你媽媽,是在一個下著雨的秋天。當時好像是你爸爸切了闌尾,你媽媽帶著剛熬好的雞湯去醫院看他。回來的時候看到我蹲在樓道里,就問我為什麼不回家。我認出她是前不久剛搬進來的那家人,順口叫了她一句『阿姨』,結果把你媽媽惹惱了,抓著我好一頓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