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欲安回鄉安穩度日,奈何遇到了元春這塊美玉,實在不忍滄海遺珠,便應下了孟婤的請求。其實也算是我的私心,我想有一個人能替我完成我的抱負。」
唐平推開了窗戶,手指上纏著布條,是給嬴政做木劍時不小心割傷的。寒風裹雪花飄入室內,在木板上留下一點晶瑩後便消失不見。
聞言,江寧一直懸著的心反倒放了下來。
「秦公子歸國更名子楚,聘娶韓氏女。同年,子成蟜出生。」唐平突然說道。
其實不用唐平說,江寧在很早之前就明白了嬴政和趙姬處在尷尬的位置。
按情理來說,趙姬為正妻,嬴政為嫡長子;但是從局勢來說,母子二人已成棄子,遠在咸陽的韓氏女才是正妻,生幼子才是嫡子。
戰國時期雖然禮樂崩壞,但「立嫡不立長」依舊是此時人們的共識。除非發生重大變故,否則基本上不會出現庶子承繼大統的局面。只怕越是臨近嬴政歸秦的日期,便越要起波瀾。
江寧不知唐平為何不同趙姬說,反倒同她一個小孩兒說這些。她只知道要想活命,就要揣著明白裝糊塗。
於是,便做出一派天真的模樣:「啊,原來先生是個好人,是我錯怪先生了,還請先生恕罪。多謝先生告知公子的消息,想必夫人和小公子聽到後一定會很高興的。」
唐平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時間的流淌變得緩慢起來,從窗戶向外看去,能看到洋洋灑灑的雪花,還有在院子中反覆練著一個招式的嬴政。明明身影是小小的,卻讓人能感受到他的堅韌不拔。
坐在小爐上的魚型壺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白色的煙霧從魚嘴中。江寧取下魚型壺替唐平蓄滿了陶杯,白色的霧氣又朦朧了唐平的臉龐。
「曾幾何時,我亦如他啊。」
江寧看不清唐平的神色,卻聽到了少年人的雄心在時代湮沒時發出的哀鳴。
倏然她的心被一種莫名的情感填充著,她覺得自己和唐平都是那被寒風捲入室內的雪花,時代的洪流不會對他們憐惜半分。
「寧,你在想什麼?」嬴政放下唐平送他的木劍,歪著頭看著她,「你好像一直都心不在焉的。」
「有嗎?」江寧不作答,反將問題拋了回去。
「自然。」嬴政坐在了江寧的身邊,指了指自己的臉示意她看過去,「你都不笑了。所以你到底在想什麼?」
「只是在想正月的時候要吃什麼。聽夫人說趙君要來,正苦惱要做些什麼好。」
江寧練去沉悶的心情,說起了近期頭疼的事情。趙家父女一脈相承地挑剔,然而里中的東西再怎麼變著花做也就那些。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嬴政蹙眉:「就為這個?」
「就位這個。」江寧雙手撐在身後說道,「做飯可是天下一大難事,尤其遇到隨便二字,那就難如登天了。」
嬴政似乎還是不理解。江寧見狀笑了一下:「好啦,反正你也以後也不入庖廚,不用理會這種苦惱。」
「為什麼?」
「知道越多,便會生出諸多煩惱。」
嬴政聞言撇撇嘴:「寧,你又開始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了。」
江寧聳了聳肩沒有繼續解釋。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趙父因病未能趕來吃頓團圓飯,只是差人送來了肉食菜蔬。
「父親現下如何?」
家宰:「夫人放心。只是受了涼,想必過幾日便能大好。」
「如此甚好。」趙姬雖如此說著,但眉宇間亦染上了一抹憂慮。
江寧自然知道趙姬在憂慮什麼,先秦時期縱有名醫出世,但整體醫療環境較差,有時候一場小感冒就能要了人的性命。趙父年事已高,更是高危人群中一員,無論從親情還是其他的角度來說,趙姬都會擔憂。
嬴政安撫母親:「外大父身體一向康健,想必很快就會沒事的。阿母要放寬心。」
趙姬輕輕頷,又對家宰說道:「辛苦先生了。」
「夫人客氣了。那小人便先告退了。」家宰便動身離開了。
少了主人公作伴,趙姬對家宴也變得興致缺缺。吃過飯後,她便嬴政跟著同齡人出去玩了,自己則是在屋子裡為父親祈福祝禱。
而江寧則想著,來年是不是要研發品,多存些錢。畢竟過了今年,小陛下就九歲了,也就是史書記載的歸秦之日。她不知曉過程如何,卻知道其中定有曲折。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小陛下有主角光環,到時候問題應該可以迎刃而解吧。江寧頗為心虛地想。
今年邯鄲城的春天來得早,屋檐上的冰錐正在滴水,落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支起窗戶,略帶涼意的春風撲面而來,讓江寧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她攏了攏自己的外套。
太陽未出,薄霧尚未褪去,朦朧的詩意在這片未經奢靡玷污的土地中誕生。隨著霧氣漸漸散去,鉑金色的陽光占據了這片土地。
里中也漸漸熱鬧了起來,車輪滾動的聲音,人們商討價格的聲音,還有孩童們嬉鬧的聲音,拼湊一個生機盎然的鄉里。
如同往常一般,江寧先去了養蠶織布的地方轉了一圈,瞧一瞧大家有什麼需要;接著又去找了趙父安排的管事了解目前的經營狀況,又詢問了最近的客人們喜歡的款式,最後又去給小陛下和唐先生送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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