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娘子只有一个念头我得救侄儿
她这一生经历过太多的磨难,也不多这一件了,于大娘子顾不上哭泣很快拿定了主意。她的目光定在了祝三的身上。
满屋上下,假儿子也好真女婿也罢,账面上就只有这一个男子了祝三对官司知之甚少,一应托人情走门路都要于大娘子自己去张罗,好些个事情终究得是带着一个男子出面更方便。
于大娘子开口叫祝三的时候,心里已经打了一轮的算盘了,唤过祝三母子俩到后面上房去坐下商量事儿。开口便是“都是命现在咱们都遭了难,须得设法过了这一关才好。妹子,你说是不是”
张仙姑虽然是个不通晓官府事的神婆,常识还是有的,“巫蛊”的案子比于平的事要严重得多得多。她素来要强,也忍不住带上了嚎哭的音儿“个杀千刀的,怎么在这个时候犯死罪哎”好歹等闺女有个着落再作死呀
祝三皱了皱眉,不等于大娘子开口劝,先说“娘,先别哭,办正事要紧。”
张仙姑道“什么狗屁正事哟要怎么办哦”那是真的不知道
于大娘子心道她也就是小事上掐尖,遇着大事没半点儿主意,恐怕没什么见识的。
不再理会张仙姑,于大娘子沉着嗓子问祝三“三郎,你看怎么办”
祝问道“干娘有什么主意”
于大娘子伸出两根手指,道“如今两件事,一是你表哥,二是令尊。两件事都落在州府,咱们恐怕要去一趟州府了。州府,你们熟么”
张仙姑道“谁没事儿去那里也不晓得州府的门朝哪儿开呢大娘子,你家不是在公门的么还要问我们”
于大娘子苦笑道“说是公门人家,几辈子都在县城有些熟人,州府那可不是我家的事不过我年轻时倒去过几次见过世面,说熟,也是谈不上的。说不得,硬着头皮去吧。花姐原是州府人氏,因父母去世、家道败了,她舅舅带到县里来的,后来她舅舅死了,才到了我家做媳妇,也没什么熟人了。我们只是认得些路。”
张仙姑心里轻了两分“那去”她又犯起愁来,从县城到州府,吃穿住行哪样不得钱到了州府想问朱神汉的官司,又是一注钱,她家根本没钱没个几十上百贯,去了有什么用白花路费对着大牢的墙根哭吗
可要是不管,自己母女二人的日子恐怕要更艰难了。
张仙姑愁肠百结,最后也只有一句“走一步看一步”
那就是没主意了于大娘子稍稍放心,对祝三道“三郎说呢”
祝三道“干娘有话直说。”
于大娘子道“这里我打算留这一所房子,其他的变卖些,再取些钱,往州府去,你去不”
祝三点点头“去。”朱神汉关在牢里,想打听也得去州府。现在也没那个时间让祝三自报新户籍,更没有一个于平帮她办种种文书了。
时间紧急,她只能顶着现在的男子户籍,去州府
张仙姑也抢着说“大娘子安排。”
于大娘子便不迟疑,说“那好,我在县城的熟人总不至于都叫人拿了去。叫花姐与你娘在家打点行装,你与我走一遭,先见你表哥,送些吃的、用的,再见些长辈,打听消息、讨主意。既要押解上州府,咱们也就往州府去。两个官司都是从钦差身上来,正好并作一处,往行辕那儿打听。”
她又给祝三解释,钦差出行能带的人手再多,到了地方上也须用些本地的人手。旁的不说,本地的厨子、粗使的仆人还是会用一些的,这些都是可以打听消息的门路。
祝三陪着于大娘子出门,先去药铺拿了些膏药,又往食铺拿了酒食,牢里看着乱糟糟的,于大娘子管看门的叫一声“张二哥”,“张二哥”说一声“嗳,你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县令刚走,你快去看看吧。”
祝三搀扶着于大娘子进去,于大娘子说“瞧见了吧就是这样。别小瞧了咱们这些人。官人们瞧不起小吏,哪会细管这里面的门道呢”
于平的囚室里面除了暗些、潮些、气味霉,其他竟还可以,有床有被。于平人趴在薄被上,听到开锁声转过了头来,看到于大娘子顿时一喜“姑妈”
于大娘子心疼地说“吃苦了吧为的什么事儿他们也没说清楚。快些说明白了给我听有什么主意也告诉我,我好去办你娘子回娘家去了,我还没见着她。先来看看你。你家现在能去么我去给你打点些衣裳。”
边说边准备给于平上药。
于平道“还是姑妈可靠姑妈莫慌,二十脊杖而已,我还能坐起来呢打到臀上腿上的人,坐都坐不得。嘿嘿三郎也来啦好兄弟你只管相帮着你干娘,我回来必忘不了你。我家自从我高祖开始,几代都在这县衙当差,你算算这是多少年一个县令能在这儿干几年三年五年十年顶天了钦差就更加不用说,他能在州府驻几个月都算出长差了。等下任县令来了,依旧要人做事,我忍这一时,照旧回来。”
祝三默默听着,也不说话。于大娘子给侄儿上完药,嗔道“快别说嘴了,说说,眼下怎么办”
于平道“姑妈要是不放心,就雇车跟我到州府去。我伤成这样,哪怕钦差放了我也不方便挪动,养伤的时候身边得有亲人帮我一把。到了钦差那里,我自有话说。这些事儿,没有上峰用印,哪是我一个书吏能办成的呢嘿嘿三郎,家里都是妇道人家,你多上上心。”
祝三道“放心。”
于平还有闲心问他“你的话怎么少了那天在朱家村,你话又多又有道理呢,一套一套的。怎么被这大牢吓着了那可不成等我回来,还想给你也在衙门里谋一差使,着你领一份钱米,也算有个生计。”
“好。”
于平道“姑妈,你这女婿怎么这么腼腆的”
于大娘子道“你少说两句吧自己的事儿先了结了再说他”
于平毫不在乎地道“那有什么”又问祝三为什么当时话多、现在话少。
“说话要费力气的,当时因为有事要办,才多说的。”
惹得于平笑了起来。
于大娘子道“你少癫,我这就去办了,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你娘子么”
“不用啦等我回来再与她算账我这儿有枚私印,姑妈拿着去城东老董家,我在他那里有一注银钱,姑妈取了来用。”
于大娘子道“也好,上州府手头宽裕些总是好的。还有一件事报信的人说,钦差拿了你这兄弟的爹,你头先说不知情,究竟怎么回事”
于平动了动,扯到了背上的伤,疼得呲牙咧嘴“哎哟,许是,哎哟,文书来得晚,与我岔开了吧怎么回事真的是巫蛊”
“你不知道”
“姑妈看我现在这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