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最好的一朵,但你明天才能看。”他将她抱坐在怀里,有些诱哄意味。
明天才能看,明天必须醒。
鹿衔枝勾勾唇,又骗他一次,“好,那就明天看。”
心脏悸动得厉害,她颤颤巍巍地从枕头底下摸索出一瓶殷红的液体。
“魇,你愿意陪我去死吗?”她问。
同样是轻声细语,她对旖说时是在编织一个引人陷落的梦,但对魇说时,则是在铸造一个善意的谎言。
他没犹豫,“愿意。”他对她只有百依百顺,只能百依百顺。
鹿衔枝把药水递到他面前,指尖颤抖,几乎快要抓握不住。
“这是天底下最恶的毒,你喝下,为我陪葬。”
殷红泛暗的色泽,看起来确实比剧毒更像剧毒。
魇接过,打开瓶塞,仰头尽数咽下。
一滴血红逃窜出来,顺着他的唇角流溢,迁移,在他颈侧惑人的弧度上勾勒出边线。
血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他的心脏灼热得厉害,剧烈震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胸腔。
鹿衔枝耷拉着眼皮,努力抬起手抚住他的侧脸,“魇,让我看看你的角,还有,还有,尾,巴。”
魇显出不完整的本相。并非原形毕露。
直到亲眼看见他的断角和断尾恢复如初,完整完美,鹿衔枝才松一口气。
真好。
她虚掩着眼帘,一遍又一遍地轻轻触碰他的犄角。红玛瑙一样漂亮又遒劲,永远也不会断。
“断玉不需要为了讨我喜欢变成美玉。”
“断玉本就是美玉,是……是我想让断玉开心。”
“断玉很好,我,我,很,喜欢。”
她另一只手无力地捏了捏他的尾稍,太轻太散,以致于尾稍鳍一般的骨刺都伤不到她分毫。
她又睡着了。
纤细盈满骨感的手倏然垂下,指尖在魇脸颊上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触感。转瞬即逝,快到他无法捕捉。
魇将她虚拥在怀,像是怕易碎的她会立马随着那道刮痕消散。
鲜活的生命有时候很微薄。
他骗了她。最好最漂亮的一朵南羽花就在她怀中落稳,是他焚烬花海时特意给她留下的一朵。
若他完全受怨恨牵引,不会刻意留下一枝。
魇执起那朵保存许久的纯白花朵,珍重地缀在她间。
她的面色苍白如纸,一朵饱满的花削弱了这份惨白,让她看起来只是点妆过度,只是睡得太过安然。
“明天醒不来,弄死你。”阴狠至极的语气,像是要把她立刻吓醒。
良久,久到她的血液彻底冷却,心率的振幅和振频弱成一条线,叫她安静至此。
他埋在她颈侧,恍若失神,“骗子,骗子,骗子……”
一遍又一遍,喃喃,哽咽,嘶鸣。
骗过他一次又一次,是毒是解药他都快分不清了。
说好的不准用邪门秘术,她还不是用“医术”偷换概念,哄骗他。
她的精血,纯净的光明之力可以实现祈祷。
她在祈祷,祈祷他残缺的身体和残破的往昔能得到一份独属于他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