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她已经没有身为人的感觉了,眼睛却酸涩得紧。
他还不知道,他又被骗了。
封楼聿第一次离开北都,终于看到了青枝。
两百年前那一曲祈春枝,没让他迎来满城青枝,只留下对一个女孩深深的歉疚。
再后来,她如同那舞一样,被他刻意封存进记忆深处。
舞未再舞起,她未再想起。
鹿衔枝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日复一日地陪在封楼聿身边。
她也不知为何,她的魂体会莫名跳跃时间。
前一秒她还在雪地,后一秒画面一卷,她就来到了满春光景的明楼。
封楼聿周身断裂的筋脉早已被修复。
道君待他极好,道君夫人更甚,几乎已经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
少年就是这样,心里永远没有安全感。
旁人待他越好,他就越拼命刻苦地修炼,想要回馈这份不知是真是假的好。
就如同在封氏族当封三郎时,说是少爷,其实他拿命做的事、付出的代价比权臣还多。
鹿衔枝想,他应当是记不得她了。
当原身鹿衔枝出现在他面前,微笑着慰问冷暖时,他漠然到面无表情,甚至都不曾回应一声就走过。
她看到他越来越出色,无人能及,达到整个明楼,甚至整个修界都引以为傲的高度。
就像曾经封氏族的神话从未死去。
可他越来越不爱说话,越来越孤僻,身上为明楼征战的伤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直到褚星祈被找了回来。
道君不再如开初那般对他嘘寒问暖,道君夫人更是满门心思都扑在亲儿子身上,对封楼聿也不再问候一声。
鹿衔枝不知道封楼聿有没有难过,反正她看得挺难过的。
他总沉默不语。
再后来,如瘟疫蔓延闹城,褚断玉的名字越来越不招人待见。
鹿衔枝虽总在跳跃时间,但绝大多数时候都留在封楼聿身边。
他有没有做那些小动作,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恶意不单单来自于某一个人,开始还只能算些小打小闹。
那些人背后的小动作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到底罪不至死。
只是封楼聿受尽了批判和白眼。
早在褚星祈回归少主身份当夜,他就提出过要走。
“道君,你的儿子回来了,我当离开。”
道君气沉,威压尽数释放。
“断玉,你现在走,外界会如何指责为父?会如何谈论明楼?”
封楼聿被接二连三砸来的威压击伤,嘴角溢血。
“多久?才能让我走。”他捂住心口,问。
“再过一段时间。”
“好。”
他对道君和道君夫人心怀感恩,终究有些心软。
却不知这才是他痛苦的开始。
当褚星祈满心满眼都只有原身鹿衔枝时,攻于心计的少女知道,只有彻底挤掉不喜她的褚断玉,让褚星祈上位,她才能获得最大化的利益。
是以她一次次地暗中伤害褚星祈,又天衣无缝地将其栽赃嫁祸给封楼聿。
就如曾经那般,少年极富逻辑的解释,却换不来半分清白。
在根本不在意他丝毫想法的道君和夫人面前,所有的解释都成了掩饰。
没有人偏爱他。
他再次提出要走,可得到的还是一句“再过一段时间”。
鹿衔枝看到封楼聿慢慢不再试图解释。
渐渐地,他像是越活越倒转回去,直至变成青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