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侧,另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丈摇着头说道,“老汉也记着,那牛被牵来后,就一直停在那巷子里头,后来卖风筝的老张来了,就刚好把那巷子挡住了,谁知道那牛居然一直蹲在那儿啊!”
听老丈提起自己,不过三十来岁的老张也赶紧地说道,“九殿下,那牛一直蹲那儿,小人还当是等着拉货的,谁知道居然是头疯牛啊!还撞翻了小人的摊子,好容易做的风筝全没了!这过几日就是放风节,小人还指着这风筝挣点儿钱,给家里那快临盆的婆娘,呜呜呜……”
旁边有几个大娘一见他哭了,忙围过去你一句我一句的劝。
有个大娘还拉着天二说:“这老张打小没爹娘,二十好几才娶的这个媳妇儿,可放在手心里疼着呢!这眼看要临盆了,也没个人帮衬,就想多挣点给媳妇儿请个婆子帮忙照顾着,哪知道这疯牛一撞,全给毁了。唉,这遭瘟的畜生!”
天二不同天一,是个满脸憨厚的,闻言还附和着点了点头。
又看了眼堂上坐着神色温和的九殿下,转脸问哭得不行的老张,“那疯牛是一直待在巷子里?可有人牵制?”
官差问话,老张再难过也不敢不答,忙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回上官的话,先头那牛挺老实的,就蹲在那儿,也没见有人守着。后来,就……”
他想了想,再次说道,“九殿下的车架过来前头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吧,来了个蒙着脸的汉子,在那牛跟前待了会儿,小人还以为是那牛的主家,忙着卖风筝,也没在意,后来不知怎地,那牛突然就冲了出来,直奔着九殿下的马车去了!还差点踩了小人,把小人的摊子全毁了……呜呜呜……”
他又哭起来。
天二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刚要劝两句。
一直没出声的萧锦辰忽然含笑问道:“你可有注意,那人后来可还在街上?”
一听九殿下说话,堂下顿时一片寂静。
老张神色恭谨地含泪说道,“回九殿下,小人……看见了,那人瞧着疯牛没撞着殿下的马,撞翻了货架后,他就走了。小人还看见……他,他衣服里头好像藏了刀。”
天二神色一变,募地抬眼看向萧锦辰。
萧锦辰却依旧笑着点点头,朝天二扫了眼,“好,详情司礼监已了解。今日有劳各位,叫你们受惊了。天二,送各位出去。”
天二上前,引着各人走到大门口后,往落在最后垂头丧气的老张手里塞了个物事。
老张愣愣低头一看——一枚银元宝!
顿时眼眶一瞪!猛地抬头!
却只看到司礼监玄铁大门上悬挂的狰狞狴犴兽。
分明瘆人可怖得很,可老张却顿时潸然泪下。
跪在门前,朝门内,‘砰砰’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审讯堂内。
换了一身衣裳回来的天一满脸煞气,沉声道,“殿下!那疯牛分明是有人刻意安排!”
与他满脸的怒气不同,温雅如轻云的九殿下却神色淡然地浅浅笑了下,起身朝堂外走去,“不过是有人坐不住罢了。”
天一跟在后头,“殿下不过因为查得‘仙子’行踪被圣人召见了一回,他们便这般急不可耐!若不是殿下提前察觉不妥,让马车停下,当真叫那疯牛撞了马,马再受惊拖着车架在那一片冲撞伤人,殿下这一次的功劳非但会被抹去,更会被圣人以扰民伤民斥责!”
好狠毒的算计!
天一越说越气。
就听走过来的天二道:“若非那位女冠,殿下今日只怕在劫难逃。”
天一骤僵,猛地想起那俏生生的女冠对自己说的那句‘今日有水祸。’而他,就真的落进了水里!
他皱了皱眉,“殿下,此事当如何处置?”
萧锦辰站在廊下,看眼前清冷森凉的院庭,春风和煦,拂开他温和眸色下点点浮沉的暗影。
他垂眸,再次看向手中捏着的空白三角符包,片刻后,轻轻一笑。
那神情分明端方霁月,可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想我死的人,何必还留着命。”
天一眼神一变,明白了萧锦辰的意思,垂刚要应下。
一个侍卫大步跨过庭院森森青石,疾步到了近前,垂行礼后,沉声道,“殿下,长宁公主府传讯,公主突急症而亡!讣告已上达圣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