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邻连忙将手背到身后,往旁边挪了几步,和徐存湛拉开距离。一时间凝固的空气又开始流动,陈邻感觉自己呼吸顺畅一些了,也反应过来徐存湛刚才只是想站到窗户旁边看看外面。
脑子转过弯来后,心情也并没有好转,她低头按了按自己手心交错的红痕,手背皮肤上恍然还留着徐存湛的温度,要比平常人更高一些的体温,在某些特定时刻实在灼人。
原本按在手心的动作,转而变成用力搓了搓自己手背,陈邻心底备生懊恼与烦躁,脸不自觉就皱了起来。
她烦自己喜欢徐存湛,也烦徐存湛情窍坏了不知道保持距离,总做出令人误会的事情。
最烦自己像个菟丝子一样离不开徐存湛,在这个陌生又危险重重的世界里,没有徐存湛庇佑,她根本活不下去。
别说这是个有妖怪有仙人的世界。
哪怕这只是个普通的古代世界,陈邻都觉得自己活不下去。
这种时候她就很想很想回家,回现代,回到她熟悉的社会体系里面。
微妙的少女情动里夹杂恼怒嗔恨,陈邻别过脸去发呆,并没有发现徐存湛目光又转回她身上。
*
数日前,有苏。
那对新婚夫妻当着徐存湛的面吃下情种,徐存湛亲眼看着情种生根发芽开花,眉头皱得能打结,又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锦囊。
大狐狸还在信誓旦旦说自己的情种绝不可能出错。
徐存湛反复思量,问:“这玩意儿非要人喂才能开花?”
大狐狸:“倒也不是,只要吃下去就行了,并没有非要谁喂的规矩。”
“不过人家小夫妻新婚燕尔,互相喂个吃的,你不至于看不惯吧?”
徐存湛沉默片刻,将锦囊收起,转身便走。
大狐狸看着他的背影,晃了晃自己蓬松的大尾巴,狐狸脸上露出几分沉思。
它能看见徐存湛的情窍,还是和以前一样,坏得无可救药,一点要复原的迹象都没有。
不过想来也是,他那情窍是被魔气侵蚀了,根本没有复原的可能性。
一个情窍坏了的人,根本不可能去爱别人。既然动情的不是徐存湛,那么他又是为谁求的情种?这就很有意思了。
徐存湛走出有苏界内,便立刻打开锦囊,从里面捏出一颗情种,扔进自己嘴里。
他疑心上次情种没反应,是自己一口气吃得太多了。
但这次只有一颗情种下肚,徐存湛站在原地等了许久——那枚情种依旧如石沉大海,半点反应都没有。别说开花了,吃下去之后连种子都找不到在哪。
徐存湛再看自己手上那个锦囊时,脸色便逐渐不善起来。
一次两次就算了,总不能自己次次都刚好吃到坏的情种吧?
老狐狸又不知道情种被谁吃了,没道理要在一袋不值钱的情种上造这种假。所以……自己其实没有动情?
若是没有动情,为什么私寡池幻境里却会看见那样的景象?
徐存湛只是情窍坏了,又不是傻子。
他没吃过猪肉,可总见过猪跑。暮白山外门弟子不禁婚嫁,徐存湛偶尔在暗处躺着休息,因为气息隐蔽得太好,总能被动听到许多野鸳鸯墙角。
什么山盟海誓情动热语,耳鬓厮磨脖颈交缠,徐存湛都听到过。
更何况还有个天天追着他跑,热衷于让他动情的昭昭。
涂山的九尾狐,魅惑术使得炉火纯青,又主动又活泼,一双明亮眼眸永远只装着少年剑客的背影,被烧了尾巴哭上两天,又能活蹦乱跳的追上来,用那把甜软的嗓子一叠声喊徐存湛名字。
若要含蓄些的,商枝与他从小一个村出来,秀丽通透的少女医修善良又坦荡,总能稳妥安置好徐存湛拎出来的每个倒霉人质。
徐存湛遇到过太多爱他的人,他不会爱人,却知道对一个人动情是什么模样,譬如昭昭对他——又譬如商枝对他。
他觉得陈姑娘可怜,他见不得陈姑娘落泪,他为陈姑娘一次又一次破例。
幻境或许是私寡池的擅自揣摩,但在那虚构少年意图去亲陈邻的瞬间,徐存湛很确信自己伸手拽开对方的动作发自本心。
情种否定徐存湛心动。
可徐存湛知道自己心动。
不心动就该在抓住虚构少年的瞬间一剑破开幻境,而不是在对上陈邻视线时失去控制的吻她。
他捏着那袋锦囊,忽然手指合拢用力,那袋锦囊连带锦囊中的情种一并被捏碎,变成细微尘土消失在徐存湛手中。
无所谓——徐存湛在心里这样想着——情种不开花就不开花,难道情种不开花就能说明他不喜欢陈姑娘吗?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能让一袋情种就决定自己喜不喜欢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