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面面相觑,慢慢放下枪。
老领怒不可遏,举起手枪,“莫浩克,滚开!”
莫浩克为难了,老领的话他不得不听,只好退下。老领瞄准路清宁,路清宁没有躲避,更没有求饶,直直望着那黑洞洞的枪口。他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期待着死亡的到来。枪声再次响起,倒下的却不是路清宁,而是那老领。他笨重的尸体骨碌碌从楼梯上滚下来,麻袋似的落在苏锈脚边。苏锈右手握着烫的枪,枪口还冒着烟。
屋子里一片寂静,士兵们惊诧地呆在原地。
“你们都看到了,杀死老爹的人是谁?”苏锈眯着眼环顾四周。
他的副官莫浩克大喊:“是帝国军!”
其他人身体一震,恍然顿悟,跟着大喊:“是帝国军!”
苏锈偏过脸颊,黄灿灿的灯光烫过他冷白的轮廓,他炽热的目光流转,投在路清宁身上。
“你愿意留下来吗?”即便知道答案,苏锈依旧问出了个问题。
“我宁愿死。”路清宁说。
苏锈踢了踢老领的尸体,沉默了半晌,说:“走吧,回家去吧。趁我还没有反悔,离开。”
第34章
路清宁安葬了南珠楚忧,独自走上回家的路。那时节,时局越动荡,反叛军被苏锈接手,老领的儿子被屠杀殆尽,各方反叛军脑和苏锈结盟。而帝国北都,穆静南被佞臣排挤,穆家逐渐退守南都。帝国军和反叛军的斗争中,反叛军的风潮愈演愈烈。战火在各地燃起,有时前方城镇生暴动,路清宁不得不绕路。盘缠用尽了,也不得不停下脚步给人看病挣钱。有些交通线瘫痪,他只能跟随难民步行。
烽火把天际染红,他在广袤的田野中前行,累了就宿在农民的稻草堆里,渴了喝溪水。
路清宁回家路上,不免经过已经被反叛军掌控的关卡和城镇。那些穷凶极恶蒙着头巾的a1pha们端着枪,一个一个查验通关的百姓。有的人稍稍有点可疑,就会被拖去一边处决。枪声惊动许多飞鸟,等待查验的人吓得想要尿裤子。反叛军不允许omega独自出门,路清宁扮成了a1pha,试图蒙混通关。谁知前方的士兵手里拿着基因探测器,路清宁后心一凉,知道大事不好。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他距离反叛军太近,现在离开反而会被怀疑。有一个扮成a1pha的omega被反叛军拉出来,拖到了房子后面。
路清宁想,这一劫躲不过去了。
轮到他了,呼吸不自觉窒住,手指掐得白,他强自镇定,走到士兵的面前。
士兵正要举起探测器,忽然道:“探测器坏了。”
他见机,塞给士兵一把钞票,“大哥,我赶时间,放我过去吧……”
士兵没有收他的钞票,挥挥手,“走走走。”
关卡铁门打开,他担忧被现omega的身份,快步离开,心头险险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他的路俱是有惊无险,畅通无阻。别人说盗匪横行的区域,他走了三天三夜,一条人影也没有见着。神明终于站在了他这一边,赐给他好运气,让他离绿珠湾越来越近。
他并不知道,当他在颓圮的断壁残垣中休息,在他后方两百米,也有一簇篝火在燃烧。那是莫浩克带着下属,默默跟随着路清宁的步伐。奉苏锈的命令,他要把路清宁安全护送到绿珠湾,可是又不能被路清宁现。一路上,他们不知道清理了多少图谋不轨的抢劫犯。这不,他们脚边堆着四五具尸体,净是想要打劫路清宁的坏蛋。路清宁更不知道,苏锈把他的照片分给所有反叛军部队。所有关卡的士兵只要看见他的脸,就知道此人不能拦。
莫浩克每天晚上八点准时向苏锈汇报路清宁的消息,说他今天走了多少路,吃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人。路上遭遇的反叛军士兵但凡多看路清宁一眼,都会被降级处分。路清宁觉得奇怪,每次他遇见的反叛军士兵都是斜眼仔,要么望天,要么望地,还有的干脆背过身,好像他是什么不能入眼的丑东西。
被反叛军讨厌,总比被反叛军强奸好。他咬紧牙关,跋山涉水,回到绿珠湾。
那时,苏锈已经攻进了北都,穆静南失踪,老皇帝被押上了断头台。绿珠湾的上城区的贵族被驱赶到街心,在下层a1pha的欢呼中抱头跪下。士兵即将把他们枪决,路清宁对这些毫不关心,一路上见惯生死,他已经不再畏惧。现在,他只想回到阿眠的身边。世道这么乱,绿珠湾的下城区生暴乱了吗,阿眠还好吗?他的心已经化作蝴蝶,翩翩飞向他们一起住的小小窝棚。
回家。回家。他要回家。
一道子弹从斜后方打来,他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汩汩的鲜血滴落在肩头。生了什么?他不明白,突然间便无法再行走了,身体恍若飞蓬,飘飘欲浮。他的身子扑倒在血泊里,魂魄却向上漂浮。
有人在喊他:“路先生!路先生!快,叫救护车!”
“阿眠……”他轻声喊。
回不去了,到底还是回不去了。
即便走了那么长的路,经历那么多苦痛,依旧无法回家。神明从未站在他这一边,只是在他舌尖点上一点饴糖,让他尝一点甜头,尔后饴糖融化,剩下的尽是苦味。
他闭上眼,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