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家曾丟過一個孩子,」殷鱗說道,「務必將它交到你們家主手中。告訴他,當年錯過的人,不日將來相會。」
那老僕一驚,顫顫巍巍地接過那塊玉佩,正要詢問,一抬眼,卻見剛才還站在此處的人已沒了身影。
他嚇了一跳,忙去捏手中的玉佩,生怕只是自己做的一場夢。直到確定了那溫潤冰涼的觸感,老僕才慌張得連門都忘了關,一路叫喊著奔進院裡去了。
「老爺!夫人!小少爺要回來了!小少爺要回來了!」
原本已經熄了燈的房間挨個亮了起來,不一會兒便有個披頭散髮的婦人光著腳率先沖了出來,抓住那老僕,問道:「你說甚麼!」
那老僕連忙將玉佩遞到她手中。
那婦人接過玉佩,仔仔細細地摸了一遍又一遍,眼淚立刻掉了下來,嚎啕道:「正是我那苦命的小寶戴著的玉佩!怎會變成如此模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原來這正是陳小寶的生母陳劉氏,而殷鱗聽到她的話,恐怕也禁不住要嘆一聲,原來陳小寶竟是他的真名,一個字未曾動過。
陳劉氏情緒失控,正要去揪那老僕的衣服,另一個披著外衣,趿著鞋的中年人也追了出來,將她摟進懷裡,安慰道:「你冷靜一點,聽福叔慢慢說。」
這便是陳小寶的生父,陳老爺陳理了。
陳劉氏抽泣不止,捶著他的胸口罵道:「你這個殺千刀的老賊,若不是你當年偏要親自去賑甚麼災,不肯陪著我兒,只叫幾個僕婦送他回家,怎會弄丟了他去?!你倒好,當了宰相,我兒呢?我兒呢?!」
陳理被她責備,也說不出話來。
此事確實怪他,賑災之事他不親自去其實也行,辦事的都是他信得過的人,但當初離那個位置只差這麼一點,他又怎麼甘心半途出差錯?
恰逢妻子又懷一胎,身體不適,無力照料孩兒,他才想著遣人將孩子從京城送回荊州兩位老人膝下撫養,卻萬萬沒想到中途會遇到強人。若是當初他不離京,或者哪怕親自去送,帶著的人手也會比那幾個僕婦帶著的多得多……
這些年他們已經因為這件事爭吵過太多次了,他也因為大權在握卻找不回親生孩子而一怒之下辭官回鄉,然而有什麼用呢?
陳理只得將陳劉氏抱緊,沖福叔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您快說罷!」
福叔聞言,連連點頭,於是將剛才在門外發生的事情複述了一遍。
陳劉氏聽完,急道:「那是小寶嗎?!是我兒嗎?!」
福叔忙道:「夫人,那公子看上去得有二十六七了,並不是小少爺。」
陳理則把福叔複述的那幾句話翻來覆去嚼了幾遍,急切地問道:「錯過的人不日將來相會,他真這麼說?!」
福叔連連點頭。
陳理道:「既然如此,定是他救了小寶,過幾日,便要將小寶送回來了!」
陳劉氏卻因為這些年的多次盼來希望又失望而惴惴不安,說道:「當真如此嗎?他會不會是戲耍我們的?」
陳理忙道:「這樣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人,若是要戲耍我們,何苦不遠萬里將這玉佩尋來?定是有什麼原因,一時半會兒將小寶送不到家罷了!」
陳劉氏聽了這話,才惶惶地點了點頭。
這時,院子裡聽到動靜的其他人也出門來了,一個人高馬大的青年正攏袖張望,還有兩個半大少年,都懵懵懂懂地看著他們的爹娘。
陳理見了,連忙沖陳劉氏道:「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孩子們都在害怕,若是小寶回來了,看見你這樣,說不定也要嚇一跳。」
陳劉氏一聽,忙道:「是極!我這便回去梳洗打扮一番!」
說著便拔腿往屋裡跑,陳理愣了一下,又追上去叫道:「梳洗甚麼,該睡覺了!」
夫妻兩個回了房,那支棱著眼睛看的孩子們便也回去了。
福叔想起當年那個玉雪可愛的乖巧小少爺不日便要回家,抹了抹眼淚,又欣喜地嘿笑一聲,才慢慢踱步回自個兒房間去了。
第4o章
按照人間的時辰來算,殷鱗回到青龍殿的時候還是夜晚,但原本熟睡的陳小寶已經不知何時醒來了,正慌張地在寢殿內尋找殷鱗的身影。
看見殷鱗回來,陳小寶立刻撲進他懷裡,叫道:「相公!」
殷鱗將他抱住,見他還穿著單薄的中衣,於是又把人送回床上,用被子裹好。
陳小寶只露出一個頭,被子下還緊緊攥著殷鱗的手,小聲問道:「你去哪裡了相公?」
殷鱗定定地望著他,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最終還是在覺察到小傻子眼中的脆弱時徹底軟化下來。
殷鱗閉了閉眼,說道:「我騙了你,陳小寶。」
陳小寶一愣,呆呆地看著他,不明白殷鱗是什麼意思。
殷鱗張了張嘴,發覺自己還是說不出那最開始的謊言,哪怕明知這謊言很快就要被戳穿。
許久,殷鱗道:「你的父母沒有死。我剛才去了人間,找到了他們,他們過得很好,也很想念你。高興一點吧小寶,你總不能這幅樣子回去。等過幾天,你休養好了,我就帶你去見他們。」
陳小寶聽到這個消息,臉上果然重有了光彩,驚喜道:「真的嗎?!」
殷鱗點了點頭。
陳小寶高興了一陣子,又露出些困惑來:「可是相公,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