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梅超风在此,已可尽情施展,保证摧枯拉朽。但鹿尘却还没完,他继续集聚全身内力,再以全真教最正宗心法冲刷手上大大小小经脉窍穴。
九阴真经本就是王重阳所创演,如此成了金木水火土五份,每一份内记载的武功都是九阴白骨爪。而在这世上,能够令九阴白骨爪转化为九阴神爪的,恰恰就是全真教最基本的入门心法。
皮肉筋骨膜血髓,七重变化倏然一一倒转,仿佛时光逆流,顺序变成了逆序。鹿尘的双手从鬼气森森的九阴白骨爪溯本还原,不再干瘪也不再冷硬,气血血肉均回到双臂,把刚才经历的所有过程,反过来经历一遍。
同时亦保留了应有的坚硬与锐不可当。
如此一来,鬼气终成大气,白骨化作正神,纯阴的功夫,也彻底达到冲和阴阳之境地。
这就是九阴神爪!
神爪既成,单论这一门武功上的修为道行,鹿尘已胜过了梅超风许多。
她心中满是怨愤恐慌,又是瞎子,桃花岛内功与全真教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多年来欠缺他人指导,只靠着一人独练。于是阴气更盛,鬼气愈烈,这才成了需要人头骨修行的邪道武功。
走上这条邪路,武功越练越高,人也越来越不能回头,她双手永远是极为可怕的干瘦指爪,似僵尸、如钢铁。
即便是踏入了玄之又玄的九空无界,她所能盗取天机,也并非“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而是“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鹿尘与她大不相同,神爪不是白骨爪,不再需要人头练功,只需要通晓道家正宗道理,以天地日月精华养练即可。平日里双臂神化内敛,与常人无异,战时方一展锋芒,切金斩玉,均不在话下。
神爪在手,鹿尘解除观自在境界,停滞的时间骤然以千百倍的速度狂飙过去。世界的一切再不能那般秀气,那般雅致,那般从容不迫,而是变得无比爆裂,什么都接踵而至纷至沓来。
天地万事万物,都反复在呼唤一个词:
回来!
风雪的呼啸回来了,炸裂的冰刺回来了,所有的声音都回来了,梁子翁的剩下几个字也回来了,速度与此前一个半字有天壤之别,“——日神枪!”
危急关头,他身子后仰,长袖一抖,似一面大旗席卷。千百根冰刺,尽数挡在袖子之外,运劲一绞,即碎成千千万万的冰粒。
他成功化解这近在咫尺的冰棱碎裂,却也让本来迅捷灵动的身姿,骤然间失去平衡,当即一个止步跌倒。本来凶猛凌厉的扑袭,这下半道崩殂,转而打了个狼狈不堪的滚,头上、身上尽是冻雪。
而当从雪里挣扎起身时,心中已经暗叫糟糕。打滚并非只是丢脸的行为,亦很有可能丢掉性命。
果然,当抬眼看去,梁子翁发现鹿尘此前所在地方,早已空空如也。
他只能听到九个很响亮的声音。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九个踩在雪上的声音相继而起。自鹿尘此前所在,往梁子翁这边道路上,有九处地方纷纷炸开,形成九个深深嵌进雪里的脚印。
而在九个脚印的上方,飞雪打落下来,忽然一一融化,凭空化作缕缕白烟。此时天上地下,无处不有雪花,唯有这九个脚印上方,雪进不去,风吹不动,成了漫天漫地白色中的空无。
他处的雪堆积多了,这边空空荡荡的无雪,如在一张满是墨水的纸上留白,这反而凸显出九个动作出来,是或奔跑、或发力、或借力的动态奔袭幻影。
正是鹿尘的轮廓。
螺旋九影。
他身法高绝,速度之快,九步踏出,人虽一触即去,但热量赫然堆积原地不散。因而出现如此奇景。
大风吹拂,永不停歇,一浪接着一浪,总算打灭九个身影。同时梁子翁面前人影一闪,鹿尘已到了他面前。
轻描淡写,当头一抓。
半空风一止雪一空,昏天暗地苍苍茫茫的世界中,忽然传来一声布匹被撕裂的锐利响声,仿佛雷声吞没世上一切大小声音一般,占据了天地,甚至令任何风雪变得悄然。
那声音又宏大,又庄重,又嘹亮,又高亢,却偏偏不锐利,不刺耳。
这是最堂皇神圣不过的声音,既像神龛念经声,又似庙宇木鱼响,还像昆山玉碎凤凰叫。声音就来自于鹿尘身上,手上,指上,九阴神爪上。
梁子翁怪叫一声,他不是待宰羔羊,而是长白霸主。身子一侧后仰,双脚并拢,一缩一弹,头下脚上,充满爆炸力地飞踹过去。轻功好的人大多腿法也好,虽不如追命般已练成了一对神剑魔刀,也有独到之处。
还未真正接触九阴神爪,凌厉过人的爪劲,已令梁子翁双腿发麻,心中发寒,更觉有了种十把刀剑加在一起,一并朝着自己斩过来的感觉。
须臾之间,他咬破舌尖,提足真气,脸色涨红,凝聚出十二层功力,就堵在这一拼之中。
老实说,纯以功力较量,梁子翁是当之无愧的二品练气高手,鹿尘吞服蛇血、兼有九阴真意,亦不过才达到四品练气、四品炼体,加起来都稍逊梁子翁半筹。更遑论这老头忌惮九阴神爪的威力,宁愿超常出力。
迄今为止,他们这一战,看来多为鹿尘占了大便宜。但实际上,梁子翁既不知道他能模仿乌日神枪,也不知道他会螺旋九影,都不过是吃了情报上面的亏。
直至现在,他们尚是第一次硬碰硬,这是无法弄虚,也作假不得。
一招强拼,两人皆震。
鹿尘果真显出根基不稳的缺憾,后撤三两步。
();() 梁子翁也只不过是一时气息不稳,相比起鹿尘尚可接受。
心头一喜,便知道对手到底实力差了一筹,鹿尘此番必然气血翻涌、真气难继,后撤的这几步,不只将失去一个置自己于死地的机会,更给了自己反攻的希望。
他一个翻身,总算从滑稽狼狈的头下脚上姿势回到正常,就要乘此良机,再起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