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南春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
她与何成麟应付了几句,又转到了前院。只见护院杨婆子与新聘请的武师应传霖持刀带剑地立于门口,神色严肃,这与厅内欢声笑语的场面形成一个极大的反差。
练南春瞅了一眼应传霖道:“应武师的伤势可大好了?”
应传霖轻轻一笑道:“多谢玉老板关心,在下的伤势已无大碍。”
练南春笑眯眯道:“那就好,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人都在开怀畅饮,你们两个也不必拘礼,去里面同他们一起热闹一下吧!”
二人早已知道练南春在天枭组织中的真实身份,故此时练南春的话俨然是以上司对属下的口气说的。
杨婆子最喜热闹,这话正应了她的心意,闻言急忙道:“是!”冲二人一拱手,兴冲冲地奔内院去了。
只有应传霖面无表情,站着不动。
练南春道:“应武师怎么不去?放心,这里有我呢!”
应传霖淡淡道:“应某向来独来独往,不喜欢去凑热闹;这里多谢玉老板的一番美意了。”
练南春“哦”了一声,自思:这姓应的不愧为凌云的师兄,谨慎持重,比那般人难对付,今晚行事还要小心此人。
在六弟子中,属张唯谷武功最高,凌波儿最为精明,若让此二人联手对付应传霖,方有胜算的把握。
练南春心中打定主意,脸上却不动声色,口中谬赞了几句,又转到前院。
不知不觉已到了掌灯时分。弯月如钩,挂于幽幽夜空之中,凉风习习,秋虫啾鸣。
整个晚上何爷府一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近三更了,宾客们才三三两两地散去,府中渐渐平静下来。
何成麟醉醺醺地由两个侍女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回了洞房。他打走了房中的侍女、丫头、喜娘等人,满面含笑地走到新娘子面前。
揭去了盖头,露出了新娘子那娇靥如花、含羞带怯的面庞。
他缓缓靠着她坐下来,一把将这可爱的伊人搂在怀里,轻柔地把自己那火热的脸贴在了新娘子那秀美的面庞上,哝哝细语:“丁小姐,不——现在我该称呼你一声娘子了,我们终于如愿以偿了……”
丁梦轩满面绯红,羞涩地低下头去,娇媚不语……
这时,洞房的大门忽然不合时宜地咚咚响了起来,其噪如雷。
何成麟不禁有些扫兴,不耐烦道:“这么晚了,是谁在敲门?”
只听练南春在外面低低道:大公子,我有要紧的事情与您说……”
何成麟一怔,心想:这么晚了她突然叫门,难道帮中生什么事了?虽然有些不情愿,却不得不松开搂着佳人的臂膀,柔声道:“娘子,我有点事情,去去就来。”
丁梦轩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大家闺秀的修养与矜持使得她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何成麟开了门,随着练南春到了院中,瞅瞅四下无人,方问:“什么事?”
练南春道:“刚刚闻报,有人欲借您举行大礼之机蓄意谋害您——”她嘴里若不在意地说着,下面手中扣着的胭脂扣已了出去,直冲何成麟前胸刺去!
何成麟勉强一斜身子,胭脂扣偏了,关在他的左肋上。他之所以有所防备,是因为他在练南春说话的最后关头,窥到了对方眼中透出的浓重杀机!
何成麟右手紧紧地捂住了伤口。鲜血汩汩滔滔,沿着指缝往外渗着,他胸前的衣襟很快已是殷红一片。
剧烈的疼痛使得何成麟眼前一阵阵的眩晕,他几乎已支撑不住自己那摇摇欲坠的身子。他脸色惨白,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
练南春狞声道:“你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李瑞允,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为了夺取帮主之位,不惜卑鄙地谋害前帮主……”
何成麟颤声道:“你……你这是听谁说的?……”
练南春哼了一声,“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自己干的事情有多隐秘吗?”
何成麟眸子猩红,咝声道:“我……明白了……”
练南春厉声道:“你是明白了,只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
何成麟的悔恨之意写在了脸上。
他是明白的太晚了,如果他早知道这一切他现在想到的是:练南春大概已经知道了自己谋害她的父亲——天枭前帮主练亭中的前因后果了,他就不会如此大意情敌、盲目乐观了;他只以为自己的对头已倒,又怎么会想到练南春会突然与他反目成仇!
他脸色铁青,恨恨地骂道:“该死的贱人!……”
但练南春已不容他多说什么了;她玉手一抬,长剑出鞘,一式“白云出岫”,直向他的前心刺去。
何成麟躲闪着,他没带兵刃——哪个新郎官会在自己的大喜之日携带凶器?情急之下,他把缠在腰间的汗巾子抽了下来,用以抵挡对手的利刃。
不,这不是汗巾子,而是一把围在腰间形似汗巾的软刃!什么叫做狡兔三窟,这也正是何成麟的乎常人之处。
两人厮杀可谓激烈,少许二人便都已手心见汗。何成麟虽然受伤,但招式并未有丝毫削弱——这是一场鱼死网破的殊死对决,他已拼了全力,必欲置对方于死敌而后快。
练南春渐渐地落在了下风。可是她并不慌乱,因为之前她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她轻轻地冲着庭院外呼哨了一声。
但见庭院外面、隐身于旁逸斜出的树丛后面的人影一闪,一位身材颀长的黑衣蒙面人矫捷的身形一飘,恍如一只轻灵的燕子般,已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他凌厉的清眸一闪,沉声道:“我来对付他!”
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睛与练南春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对视了一下,彼此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然后报之以盈盈一笑。
练南春闪在了一边;那黑衣蒙面人长剑出鞘,浑身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