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儿最是伶俐,老身怎会不记得。”吴妈一脸怅然,想起当年那个水杏眼,一笑就露出两个浅浅酒窝的姑娘,“当年跟着韩娘子的丫头,属她最是伶俐,模样也是极好的。
吴妈当年没在内宅伺候,常家也将当年的事捂了下来。
吴妈或许真不知道内宅的事呢!
“是啊,小时候环儿待我不错,我心里也一直记挂着她,”常落云垂下眼帘,左手揽袖,右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放下茶盏,她拿起桌子上绣了一半的绢帕随意地绣了起来,“这件事你还得替我瞒着,若是被裴娘子知道了,又要误会我是在生事。”
“这我省得。”吴妈靠近一点,端端注视着常落云手里的绢帕,几支淡淡的兰花,疏到极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清新风雅。
常落云看她看得认真,笑着展开给她看,“妈妈不要笑话我手拙,我只有这点本事,就是临时抱佛脚,佛祖怕也是不帮我了。”
“姑娘过谦了,”吴妈眼里有惊喜,还有一点欣慰,“别样不敢说,我好歹跟着韩娘子在绣坊里待了几年,这绣的好不好,我还是知道的。”
眼前的绢帕上,绣好的半朵兰花竟似活的一般,而且,最特别的是——光线,对,就是光线,好像明媚的阳光照在兰花上,让这样一幅清雅的绣品突然就明媚起来。
吴妈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以往韩娘子的绣技已经是群,但四姑娘,显然已然不相上下。
她难掩激动,“四姑娘,有你这手艺,韩娘子后继有人了。”
常落云将绢帕往桌上一放,轻描淡写地说,“一方手帕而已,岂能跟我阿娘相比。”
想当年,韩娘子可是只用黑白二种颜色的绣线就绣出了名动京城的《风雨墨竹图》。
“可以的,可以的,你相信我,四姑娘。”吴妈眼眶微湿,内心澎湃。
韩娘子嫁入常家的第二年,便以一己之力创办了名绣坊,那时候吴妈原本只是常家的一个普通针线娘子,后来被韩娘子安排在绣坊。
两人虽为主仆,但韩娘子却宽厚温和,从不端架子,一起和绣坊的绣娘琢磨绣技,对她,更是看重。
吴妈对韩娘子又敬又爱,一门心思扑在绣坊,只想报答她的厚待。
然而天妒红颜,韩娘子去后,常家再无人能支撑起来,名绣坊便关了门,吴妈也重新回到了常家内宅,被安排到裴娘子跟前做些针线上的事。
前一阵子,常家要去庄子上接常落云回来,吴妈便主动请缨。
第一眼看到常落云的时候,吴妈心里是有过期望的,但是那时候,常落云说是不擅女工,生生把吴妈心中的念想掐断了。
吴妈深以为憾,如今,看到她居然有这么好的针线,如何不为韩娘子感到高兴。
“姑娘,想当年韩娘子凭着一幅《风雨墨竹图》名动京城,你是没有看到过那幅图啊,只要一展开,风雨飘摇的感觉就扑面而来,你甚至能感到细雨扑面的凉意。”
吴妈拉着袖子擦了擦眼眶,“那时候,韩娘子正怀着你,她害喜害得厉害,原本不该那么劳累,但老爷刚到织造司,处处守受同僚排挤,处境艰难,为了让老爷得到上峰赏识,在织造司立住脚,韩娘子硬是熬更受累完成了《风雨墨竹图》。”
“风雨墨竹图完成一个月后,韩娘子就提前动了。那时离过年只有三天,天寒地冻,大雪纷飞,老夫人请了最好的产婆,但韩娘子仍旧大出血伤了身子。”
吴妈顿了顿,“产婆说,韩娘子早产是因为怀胎的时候久坐少动伤了身子,我们都知道她是绣《风雨墨竹图》累坏了的身子,庆幸的是,因为《墨竹图》,老爷很快升任织造司少丞。”
“我们想着,经过了这一遭,老爷对韩娘子肯定会愈敬重才是,哪里知道,三个月之后,老爷就带回了裴姨娘,而且,裴姨娘已经怀有五六个月的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