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亮自己也有這樣的擔憂,但是女學生這事兒,他覺得是可以接受的,只要安排得宜。
不想卻總有腦子不開竅的,從名教禮法說起,總是認為這事出格。
王叔亮道:「終不及學校認真教出來的,當以人為本。」
「收女學生,才是大大的麻煩。」
王叔亮耐心地勸服:「誰沒有母親?誰沒有女兒?不值得更好的郎中麼?男女大防,則該有女郎中。我仿佛記得,世間醫術好的女子是有的。」
「這些年,縱使男女有別、郎中不便,沒有女郎中也捱過來了。略忍些不便,強如讓女子入官學。現在是醫學生,還要做法官,以後就該要一樣的科考,要上天啦!」
王叔亮大怒:「你真是毫無人性!」
本來還要好好說的,現在不說了,王叔亮一拍桌子:「你也休要再提女法官,連性命攸關的事你且不肯上心,誰能信你斷案時不會冤屈女子?你今後,萬做不得親民官!」
上什麼天?該把你發配到祝纓家看大門,我看你敢不敢對她這樣狂吠!王叔亮心裡痛罵!
然後便將這人趕了出去。
餘下的人見他氣著了,也覺得這人說話不得體,紛紛勸王叔亮息怒:「他是腦袋有些方,先前,他與冼相公好,冼鄭之間有不和,祝相公又是鄭相公提攜的人……」
王叔亮道:「縱有分歧,人還是要做的!」
眾人唯唯,又勸他:「學生還罷了,這法官,還想您不要說氣話。」
王叔亮道:「我自有主張。」
……倒敘完畢……
王叔亮只略說了一句有人「過份」了,自己之前是沒有考慮到,還真有人能這麼狠毒:「我以往只知道無知小人會有這般心思,沒想到官員中也有這樣的傢伙!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施、姚二人都勸他放寬心,世上還是好人多。
祝纓也嘆了一口氣:「何必氣著自己呢?」
王叔亮道:「既然要做,就一定要做好,不能落人口實。這件事我也想過了,萬丈高樓平地起,有些難。」
祝纓道:「我在梧州的時候就辦過。」
「誒?哦!」王叔亮想起來,「我說怎麼有些印象,是不是還有個女醫寫了本書的?我家中好像有。」
祝纓給王家送過書,王叔亮自己不讀婦科,不過家中女眷仿佛會讀,好像聽說也有摘錄其中一部分內容的。有效。
祝纓道:「朱紫,是我家裡的姐姐。有她照看,我的母親後半生過得很好。梧州官學裡的醫學生,也都是她在管,章程也是現成的。我帶來了。劉昆。」
劉昆眼見事成,躬身遞上了一本薄冊,王叔亮接了往案上一放,道:「等下再看。還有法官的事,要慎重才好。」
事兒順了一點,氣兒也就出了一點,他又猶豫了。施、姚也遲疑了。不是說女人幹不了這事兒,當今天下,在這件事上,祝纓認第二,別人是不太敢認第一的。有她在,是不能說女人干不好這事兒的。但王叔亮還是要考慮到一個「禮儀制度」。
「我一向不喜歡講道理,令尊在世的時候指點過我,我便再多一回嘴?」
「請講。」
「我是個出身寒微的人,沒人教過我怎麼做官,都是我自己觀摩。從鄭相公身上,我看到了一些東西。
他為人處事,不放在眼裡的,不管,是謂『清淨無為』。不像有些人口裡將人貶到塵埃,其實滿身上的眼睛都死盯著,一刻也沒忘了。
我知道,有人說我是女人,所以要幫女人翻天。但我講道理的時候,先前幾位相公就事論事,所以都沒有反對。
你太執著於「男女大妨」,忘了要先區別同類。鳳凰與野鴨子,都有雌雄,高低但還是有區別的。鳳鳥,不應該給公鴨子當奴才。」
王叔亮道:「鳳鳥夠用了,不用公鴨子,也不用凰鳥……」
祝纓一挑眉,他就知道自己又說錯了,祝纓面前,有些習慣性的話術太容易打嘴了。
祝纓笑笑:「朝上真的沒有公鴨子?我看,公鴨子比鳳鳥多。」
施季行咳嗽一聲:「這話有點兒刻薄了。」
「無能的人常常自卑怯懦,為了緩解這種難堪,便要往腳下墊點東西才能讓他心裡好過。一些人身體沒有處在不堪的境地,仍然困於這種心境,還把這下賤習氣帶到朝上來了。
如果現在能把我踩到腳下,他們能開心死。」
姚辰英也大聲地咳嗽了起來,王叔亮額上冒汗,道:「不至於,不至於。您一定會一生平安的。」
「自己又沒本事,就想經禮教為名作踐人。只管破壞,又無所建樹。要不我走,讓他們來?他們能做什麼有益國家的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們應付完他們,可還有心治理天下?令尊,就是被他們累死的。朝廷君子,應該去掉這股軟飯硬吃的惡丐味兒。」
姚辰英覺得自己懂了祝纓的意思,道:「是這個道理。」
祝纓對王叔亮與施季行道:「凡事不要太死板,也該開一道縫,別把人憋死了。六面都封死了,那不叫屋子,是墓穴,活人住不得。不要為了困死別人,把自己也給憋死了。」
王、施二人的想法與姚辰英同步了,竟沒有反駁。
祝纓道:「那這個事兒,就這麼定了?」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