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府里,夫人就是指的岳妙君。
……——
祝纓大步走入府內,王允直等人都回家吃飯了,岳妙君正在燈下看書。祝纓進屋,岳妙君便將書扣在桌上,起身道:「可算回來了。」
祝纓將帽子摘了遞給祝青雪,走過去問道:「有事?宮裡?」
岳妙君道:「宮裡無論如何都是能夠應付的,我來是為另一件事——你開科錄女官的事,已經召告天下了?」
「是啊。」
岳妙君嘆了口氣:「今天早上,他們問我……」
岳妙君出身岳家,雖是鄭府的太夫人,實與仕林關係還算密切。岳桓前兩年過世,侄子們與她的走動雖少了一點,卻仍未斷。今天,侄子到鄭府拜訪,詢問的就是這件事。仕林中是有非議的。
岳妙君本人是很支持祝纓的,當時說:「相府的事,她一女子,這樣方便。且也未見她們府里誤事,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不拘一格也沒什麼。總好過把局面做壞,似以往那般朝上亂七八糟,難道就好了?
你如今也是大臣了,該想的是國家。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朝廷先安寧下來,再瞎講究吧!」
當時把人給勸了回去,侄子雖然肚裡說,姑母嫁到鄭家之後,就有了點勛貴們不講究的毛病。岳妙君所言也確實有理,半信半疑地回家了。
岳妙君便跑來給祝纓透信兒。
岳妙尹道:「這件事,對他們,比你自己做丞相還要可怕。用得著你時,管你是不是女人,就是不男不女的,他們也用。開科錄女官不一樣,獨個兒的女人,做再高的位子也可以。怕的是制度。一旦成了定製,綿延下去,想想數代之後的情狀,有些人能嚇死。鋌而走險,要攻訐謀害你也說不定。」
「我知道,」祝纓說,「劉先生也曾說過類似的話。可正因如此,我才要現在做。一個制度,只有足夠長的時間裡實行了,它才算有用。
一個孩子,你把他帶到世間,也至少要長到七歲,才能自己活下去。太小了,他連討飯的話都不會說,只能餓死。別人要打他,連跑都跑不掉。
我的時間不多了,能早些做就早些做。
至少要有兩到三次科考,讓京城的人熟悉這件事。哪怕我死後被廢止,以後有事有人能想起來還有這條路。至於推行天下,能辦就辦,不能辦就留給後來者。」
「不要說喪氣話。」
祝纓道:「並不是悲觀。我做事您是知道的,一向是要謀劃周全。否則不足以成事。所以,貴妃那裡,還請你多多費心。選她的兒子,其實是選的她。陛下一天好一天歹的……」
岳妙君道:「知道。貴妃的名份,也是個麻煩,太后倒是名正言順。每日總要生事。」
祝纓道:「您家的公主……」
岳妙君道:「我又不曾轄制太后,她就是心疼嫂子,帳也算不到婆婆頭上。齊王回來了,她們母女怕是心裡有鬼。」
「您心裡明白,那我就不多問了,有什麼要我做的,只管說。」
「我才要說這樣的話,你眼下要做的事,有什麼用到我的,只管說。」
「好,」祝纓一口答應,「正好,二十三娘也在準備試卷,您幫忙掌掌眼吧。王叔亮那裡,我看他不很樂意,為防他不願意幫我出卷子,我自己也準備一份的好。」
岳妙君笑了。
……——
考取女官的事兒,京城也曾見過,因為大理寺、京兆、長安、萬年等不時會選補些女監里的官吏。少見,但不是沒有。
不過那都是「特例」,是以男女大防為理由招錄的。像祝纓這樣,正式的官員,以前是完全沒有的。
沒兩天,祝纓就收到了彈劾,認為她做事有悖律法禮儀。哪怕你說是你開府的屬官,那也不行。因為禮和法里都沒提到這個是對的。
非但如此,御史還將王叔亮、施季行一併參了。姚辰英因為回來得晚,寫奏本的時候他還沒回京,因此逃過一劫。
三人被參,姚辰英還能為三人說句話,斥一句御史:「大驚小怪,此事早有先例。」又目視祝纓,讓她說句話。
祝纓道:「這個事兒,我記得……哦,現在說是五十幾年前了吧,朝廷上議過。」
皇帝打起精神,問道:「果有此事?」
「有,」祝纓說,「當年參與的人都不在了,不過舊檔還在。當時,臣在大理寺,議設女監。王雲鶴、劉松年還幫忙了呢,鄭熹是支持的。王雲鶴是京兆尹,沒幾天,京兆尹也錄了女丞。鄭熹就是當時的大理寺卿,政事堂還是陳巒、施鯤做丞相,舊檔上面有他們所有人的簽名。」
親爹牽涉其中,王、施二人被捆住了手腳。皇帝命人查檔。戶籍、田地的檔案十年一換,但是官員、文書類保存的時候就很長,還能找到。紙已經泛黃髮脆了,字跡還很清楚。
當時也是爭辯過的,現在讓祝纓辯經,她也懶得從頭再來。此時倒有一個好處,「舊例」是可以拿來援引的。
然而御史又說,這是「從權」的「特例」,與相府不相干。祝纓要是為了做事,可以自己舉薦,但不該這樣公開的選拔。
御史說得十分小心,避開了「女人不能上朝站班」這樣的話,畢竟祝纓還戳在那裡呢。
祝纓從善如流:「也罷,我自去選人。既然如此,要講究『大防』,各地再增設司法、司法佐。陛下,臣當年在南方的時候,遇到過一件案子……」將當時府衙內司法佐管理女丞、女吏,趁機行不法的事也給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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