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我看你有錢,還以為不稀罕這個呢。南邊兒的手藝,做這個好,嫂子不討厭就行。」
金大娘子抬手就把其中一枝戴到頭上了,笑著說:「等著,豬蹄兒管夠!你家裡還有爹娘?大雪的天兒路不好走,等天晴了再請過來,今天你再捎些回去吃。哎,你在這兒吃酒,叫個人去說一聲,別讓他們擔心。」
金大娘子說話間就給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金良拉著甘澤和祝纓去前面,剩下個金彪目瞪口呆生氣地把堆了一半的雪人踢了一腳。這群人過來,就是為了打攪他玩兒的嗎?大人真討厭啊!
金良家不止有豬蹄,還有酒,還有燒鵝、有點心。金大娘子又拿出些好果子給祝纓,叮囑祝纓:「他們都是粗人,灌酒跟飲牛似的!你好好的,別跟他們一路,我給你好茶果吃。」
甘澤與金良都笑:「他原就不喝酒的!」
金大娘子放心了:「我就說,這樣秀氣的小郎君不像你們那樣!我去看豬蹄熱好了沒有。」
金良與甘澤倒酒喝酒,甘澤對金良很尊敬,說話時像是很能開玩笑,喝酒就顯出來了,他不敢叫金良給他倒酒,金良拿著酒壺,他都是站著捧著杯子接的。兩人一碰杯,甘澤一盅就幹了。
祝纓倒不太意這個,她也不喝酒,金良喝了兩杯說:「昨天就燉上了,今天熱熱就能吃了。要不你們就這麼來了,現做哪來得及?」又問祝纓情況怎麼樣。
祝纓也說了,金良道:「唔,挺好。七郎這幾天雖然得了假,還有些事要辦。那個案子,唔,陳相公家的,你們知道的。」他喝著酒,慢慢地說著裡面的門道。
這事兒涉及丞相家的醜聞,然後又有人想到了京城也有幾樁盜墓的案子之類。一面是陳丞相想快點把這案子結了,一面是有人想拷問盜墓賊問問舊案。
這裡面還會有點麻煩呢,少不得要問問鄭熹的意見。
同時,鄭熹在京城親族眾多,從自家向祖母請安、向父親說明情況,到去外婆家彩衣娛親,還有岳父家要去。
除此之外,鄭熹要接手大理寺雖然已經有內部消息了,但是不會他剛一回來就有任命,可能要過上幾天。鄭熹也得做個準備,這個準備里不止有祝纓,他還有別的調度。
祝纓道:「正好,我也還沒找到房子安頓下來。對京城也不熟,一個地方,地面不熟什麼事兒也都干不好。就算現在叫我過去,我也得請他寬限幾天,把京城走一走、看一看才安心。」
金良道:「是個幹事的人!來了!」
豬蹄燉得很爛、味道極香,祝纓抽了抽鼻子,說:「好手藝!」香得想把盤子都啃了呢!
金良道:「真是個孩子!」他和甘澤喝酒,偶爾吃幾口菜,祝纓抱著豬蹄子啃得歡實。他們又聊些京城的情況,府里的閒話之類,祝纓也跟著聽。這餐飯吃得很長,到午後,雪停了,他們這裡才算吃完。
金良已經有了酒,說:「三郎,我告訴你,跟著咱們府里干,虧不了!你是選對人啦!你瞧瞧這滿京的這些人,就算是丞相的兒孫,他起手能有個六品官,運氣好的得勢的上個五品?可接下來呢?!這些人家裡,背著個空銜兒,分家再分不到,祖產再揮霍一下兒,自己再窮講究些,等能幹的老子一死,還有些過得不如我呢!你看看我!看看我!有妻有子,有房有地。」
甘澤喝了不少,說:「是是是!我哪天要能跟金大哥這樣,這輩子就算沒白過了!」
金良又說:「這京城裡,多的是面上光鮮內里空的人家。你瞧這一片片都是有權有勢的人,個個能通天似的,也對,也不對。有些人吶,是旁枝,他根本沒勢力。整個京城,真箇有本事的也就數得上的那些。可是呢,有些人,他不能幫你成事,壞你的事卻很有本事。你聽老哥哥的一句勸,認準了七郎,就跟著他走下去。」
甘澤道:「可不是!有些人,你看著他勢頭挺好,可不定什麼時候他自己個兒就沒啦。」
祝纓默默地聽著,心道,你們是跟著鄭熹這個厲害的人物眼界高了,就你們嘴裡這些個沒本事的,都能夠我頭疼的了。
仍然是記下了他們說的一些人,比如金良點了幾個京城的紈絝,他們自己沒本事,但是父祖位高權重,這種人最麻煩了。比起他們,週遊都算是個好孩子了。
這裡大聲喧譁,金大娘子出來一看,見他們都喝得差不多了,便說:「你們酒少喝酒,我叫他們煮了醒酒湯,甘大郎吃完再走。」金大娘子又叫人拿大瓦盆給裝了兩盆,一盆讓甘澤帶回府里分了吃,一盆讓祝纓帶回去跟父母一起吃,又讓人送。
祝纓道:「我自己能走,不用送的。就是甘大哥,他吃成這樣兒回府里怕不好,您留他再歇一陣兒再讓他走。就算回府沒人計較,他這樣子走在路上跌了跤摔了吃食也是罪過了。」
金大娘道:「是這個事兒,我把他們扣下來,叫小麼兒先送你。」
她還是派了開門的那個小廝把祝纓送出門,又讓丫環扶金良和甘澤去休息,等醒酒了再說。小廝叫來福,抱著個布包的瓦盆跟著祝纓回了客棧,就幾步路的功夫,祝纓已經問了他的姓名年齡,以及小廝是金良自己的僕人不是鄭侯府里的。金大娘子是金良行伍間同袍的女兒,這同袍也是鄭侯的手下。等等。
客棧很快就到了,來福給祝纓送到了小院裡。彼時祝大和張仙姑正在磨牙,兩口子一生中就數這段日子衣食住行最好,閒得只好磨牙了。祝大念叨官司和徐道士,張仙姑就罵他給孩子惹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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